萬忠墓近景。岳騰遠攝
日軍佔領下的旅順。陳悅 提供
旅順,本是一座美麗的港口城市。
一條巨大的“老虎尾巴”,從浩瀚的黃海裡圍出了一片水闊波平的港灣。蒼翠而險峻的山嶺周遭拱衛,嶺上的山峰各擅其趣,名叫黃金山、白銀山、老鐵山……似乎在宣告著這裡的太平富足。
只是,這片港灣裡,匯聚著太多太多中國人的血和淚……
“一座駭人聽聞的城,一座尸積如山的城,一座鮮血凝固的城,一座殊死抗爭的城。”
走進旅順萬忠墓紀念館,迎面石刻上的這句話,仿佛重現120年前那慘絕人寰的一幕——
1894年11月21日,日軍攻陷旅順,喪心病狂地對當地民眾進行了3晝夜的血腥屠殺,兩萬同胞殉難。后人將尸骨集中掩埋,建成萬忠墓。
英國人艾倫撰寫的《龍旗翻卷之下》記載:“日本兵追逐逃難的百姓,用槍杆和刺刀對付所有的人”“日軍用刺刀穿透婦女的胸膛,將不滿兩歲的幼兒串起來,舉向高空”……
地獄3晝夜,旅順血流成河。旅順,本是取“旅途平順”之意而命名。然而近代以來,這裡似乎就沒有一天“平順”過。
這片壯麗的山海之地,到處是戰爭的遺跡。周圍的山頭上廢壘遍布,各種“記功碑”“表忠塔”觸目皆是,203高地上,當年日軍用彈殼鑄成的祭塔仍憑海而立。而屈辱的是:這些炫耀戰勝者的“光榮”和悼念戰敗者的“壯烈”,都同中國人無關。
“一個旅順口,半部近代史。”北海艦隊某基地政委於慶利對記者說,這半部史書的每一頁,都寫滿了屈辱和傷痛,都在向世人悲壯吶喊:國不可一日無防,否則注定難逃侵略者的屠刀!
“國防國防,乃舉國之防。”當地一名甲午戰爭研究專家則見解更深,“從旅順大屠殺到甲午之敗,我們往往歸因於清軍抵抗不力、日軍滅絕人性,而忽略了更深層次的原因:清朝民眾普遍性的國家意識和國防觀念缺失。”
——甲午戰爭期間,清朝地方官府貼出告示,許諾“助官抗日,可免三年錢糧”,結果得不到任何響應﹔
——甲午戰后,一名日本官員到湖北沙市,吃驚地發現這座城市的官員和民眾,根本就不曾聽說過剛剛結束的這場戰爭﹔
——曾經親歷甲午戰爭的英國人泰萊說,此役非中國與日本戰,實李鴻章與日本戰,大多數中國人於戰事尚懵然無知也……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當一個國家的民眾,心中隻有“家”沒有“國”,國家意識和國防觀念淡漠到無視的地步,這個國家的國防基本上也就是一層窗戶紙,侵略者一捅就破。
史實鑿鑿,令人扼腕﹔反觀當下,更添憂思。
太平日子過得久了,有人認為戰爭已經走遠,國防可有可無,甚至為了經濟利益,不惜損害國防建設——
軍港航道受阻,密密麻麻的海帶筏子、養殖網箱,嚴重影響著艦艇進出港的速度和安全﹔
海上靶場被佔,處處可見捕撈的漁船,甚至出現“漁民用旗子指揮艦艇避讓”﹔
軍用機場受困,周邊超高建筑林立,半數以上淨空環境遭人為破壞,10多個軍用機場被迫關閉或搬遷﹔
還有一些沿海重要軍事設施,不斷遭到各種“開發區”的蠶食,一些涉外企業見縫插針、步步緊逼﹔
……
“現在有不少人,眼睛裡隻有GDP,涉及國防建設需求,總認為軍隊與地方爭利。卻沒想過,沒有強大的國防,經濟建設搞得再好,也不過是沙上建塔,一陣風就沒了。”一名地方領導的話,如春夜驚雷讓人警醒。
回望環繞旅順的一座座山峰,被冠以“金山銀山”之名。史料記載,當年日軍佔領旅順后,進行了毀滅式掠奪,連房屋門窗都被拆下來運回日本。
“隻有筑起鐵打江山,才保得金山銀山。沒有強大國防,金山銀山建得再好,也難免成為侵略者的戰利品。”海軍某驅逐艦支隊政委周平飛深有感觸地說。
反思甲午戰爭教訓之時,2014年全國征兵工作已經展開,一些地方出現“參軍冷”“征兵難”的情況。
“國家國家,有國才有家。”某部政委江浩直言不諱地說,如果人人隻想著自己的小家,而忘了國這個大家,一旦有戰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和平,甚或使民族忘記苦難。然而,何時忘記苦難,何時就可能被加以新的苦難——旅順大屠殺43年后,日軍制造了更加血腥的南京大屠殺,30萬同胞倒在侵略者的屠刀下。
如果我們繼續漠視國防,不久的將來,我們的國土上還可能會出現更多、更大的萬忠墓!
防止歷史悲劇不再重演,我們每一個中國人都應該反思:戰爭年代,人民群眾用小推車推出了淮海戰役的勝利﹔如今戰火漸遠,患不及身,國如何看國防?家如何視從軍?
當年,在用“黃金地段”支持核潛艇部隊建設時,某港口城市的時任領導曾深情地說:“我們的國家可以沒有我們這座城市,但不能沒有這支部隊!”
如此憂思之語,俄羅斯總統普京也曾說過:“如果軍隊沒有前途,國家也就沒有未來。”
天下雖安,忘戰必危。黨的十八大報告深刻提出,“增強全民國防觀念,提高國防動員和后備力量建設質量”。這是長鳴的警鐘,更是動員的號角。
從地圖上看,旅順很像是一個“心”形。憑海臨風,記者似乎聽到這顆心臟強勁脈動的回音——
億萬人民一個家,試看天下誰能敵!(夏洪平 費士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