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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號兵:戈壁灘上的“駱駝刺”

2019年02月15日08:53 | 來源:解放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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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點號兵守護著大漠中的“通天大道”。 亓 創攝

  年是銘刻在每位中國人心底最溫馨的符號,它意味著團圓。“回家過年”,簡單的四個字,承載著人們和家人團聚的心願。然而,在萬家團圓的新春佳節,有一群人舍小家為大家,堅守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默默無聞、辛勤地忙碌著。對於他們來說,年意味著割舍和奉獻。

  酒泉衛星發射中心有一條特殊的鐵路,全長近300公裡,沿途共有36個點號。它猶如一條輸送養料的生命臍帶,擔負著向酒泉衛星發射中心運輸各類物資的保障任務,被譽為大漠中的“通天大道”。

  點號兵就是為守護這條鐵路而存在。長年累月,他們與風沙做伴,為祖國的航天生命線保駕護航。正是有了他們的守護,各種運載火箭、衛星和保障物資才能安全順利抵達發射中心。點號兵視航天事業如生命,在胡楊不能生長的戈壁灘上,他們如一棵棵“駱駝刺”,深深扎根,奉獻青春。

  我驕傲自豪,我是“通天大道”的守護神

  點號兵,為守護通天大道而存在。對這份職業,一首點號兵最熟悉的歌曲《鐵路軍人火車兵》做了最好的詮釋——

  “我守衛著一條無名鐵路,從春到夏,我陪伴著一趟神秘列車,從秋到冬。我驕傲,我自豪,我是那‘通天大道’的守護神……”這是點號兵入伍時必學的歌曲。守護這條“通天大道”,是他們引以為豪的神聖使命。

  入伍14年的四級軍士長鄭鵬印象頗深。去年12月29日,長征二號丁運載火箭及遠征三號上面級,成功將6顆雲海二號衛星和搭載發射的鴻雁星座首顆試驗星送入預定軌道。這次任務,標志著我國首次成為全球年度航天發射數量最多的國家。

  “很興奮,很自豪!”自入伍以來,鄭鵬記不清這是發射中心完成的多少次發射任務,但他堅信:在這裡再干14年,也值得。

  鐵路線一頭連的是發射中心,另一頭連著的是航天夢。對於航天夢,點號兵有著特殊的情懷,這份情懷很大程度源於這條鐵路的厚重歷史——

  1958年,毛主席親自簽發了在戈壁大漠上組建我國第一個導彈衛星發射試驗基地的文件。由於發射場特殊的荒漠環境,方圓百裡沒有人煙,要想將各種物資運送到基地,必須修鐵路。經過多方研究,最后決定在茫茫戈壁灘上鋪設鐵軌。6300名鐵道兵歷時500多天,以犧牲120名官兵的代價,鋪就了這條鮮為人知的專用鐵路,打造了通往共和國綜合導彈試驗靶場的大動脈。

  橫漠筑長城,甲子卷戎旌。如今,這條承載著“酒泉衛星發射中心建設臍帶線”“便民運輸大動脈”“航天產品通天路”等諸多美譽的鐵路,在戈壁灘上已運行了半個多世紀。一群群鮮為人知的點號兵,為保障鐵路的運輸安全,堅守在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

  面對這條通往發射中心的鐵路,點號兵有什麼樣的情懷?在中士張棟身上或許可以找到答案。“90后”張棟每天在茫茫戈壁巡道超過6個小時。就是在這樣一個崗位上,他一干就是8年。記者問他:“每天一個人在荒漠中走20公裡,干護路的工作,是否感到孤獨寂寞?”他的回答讓人動容:“孤獨寂寞是點號兵避不開的話題。但選擇這份職業,就意味著不同尋常人,為了實現中國人的飛天夢,一切付出與奉獻都是值得的。”

  “守著寂寞談信仰,遠離歡樂不言愁﹔拋洒青春不吝嗇,豪飲孤獨當美酒。”在上士曹鵬看來,中國航天事業離不開這條鐵路,他們守護的不只是眼前一條鐵路,更是中華民族的飛天夢。

  青春不只是眼前的美景,還有家國與邊關

  從巴丹吉林沙漠上空俯瞰,在蜿蜒的鐵路沿線上,幾棟小房子和一片樹林圍在一起,便組成了點號。點號是一個特殊的建制,平均每10公裡一個點號,每個點號駐扎的官兵多則10多個人,少則幾個人。

  沒去過沙漠的人,腦海裡或許會浮現“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美景。走近點號兵,你才發現,沙漠的那頭還是沙漠,除了鐵路唯有與風沙為伴。

  “天上無飛鳥,地上不長草﹔千裡無人煙,風吹石頭跑。”這是點號兵工作環境的真實寫照。點號兵首先面臨的是身體的考驗。戈壁灘上風沙大,直到今天,當地還流傳著“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的說法。加之沒有植被遮擋,風力常常達到6-7級,而沙漠晝夜溫差大的特點,讓一年四季溫差超過70℃。

  或許你很難想象,在“復興號”高鐵已經實現自動駕駛、時速高達350公裡的年代,在高科技、人工智能早已滲透到生活點滴的時代,點號兵依舊採用的是人工徒手作業。由於鐵路沿線自然環境的特殊性,近300公裡的鐵路全部裸露在茫茫沙漠。為保障列車安全平穩行駛,大到軌枕,小到一顆螺絲扣件都必須細致檢修。

  清理軌道積沙是最常見的任務。戈壁天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剛剛還是晴空萬裡,下一刻便沙塵肆虐。風沙大的時候,能見度不足2米,打得人臉頰生疼,眼睛睜不開,雙腿站不穩。

  對上士周傳生來說,這些場景早已司空見慣。老周還是新兵的時候,班長就告訴他,如果鐵軌被沙子掩埋沒有及時清理,不僅會造成列車延誤,還可能導致列車脫軌或翻車。清沙的時候,風並不是很大,等大家忙完坐下來休息的時候,突然一陣狂風掠過,一切工作又要從頭再來。

  相比清沙工作,撥道既是一項技術活又是一項體力活。時間久了,每個人手上都長滿了一層厚厚的老繭。作為162點號的負責人,入伍14年的四級軍士長程斌斌對此感受最深。程斌斌所在的162點號主要負責前后各4公裡的鐵路維護。這8公裡的整修,往往讓程斌斌和他的團隊忙活一年的時間。這段鐵路常年被風吹雪壓鹽鹼腐蝕,線路經常出現故障,內地10年修整一次的線路,這裡1年就要整修一次。

  8公裡聽起來並不漫長,但鋼軌上所有的螺絲、扣件、軌枕等配件加起來有幾十萬個,每一個都需要鎖緊或替換,其工作量可想而知。

  巡道工是一個單獨上崗的工種。一人一鍬一背包,對於這些十八九歲的年輕戰士來說,最大的考驗就是寂寞,沒人說話,沒人同行,留給茫茫戈壁的隻有孤單的背影。

  有人問:“堅守在這樣的崗位到底值不值?”在上士李少鵬看來,每當列車安全駛過,心中的苦與累、寂寞與孤獨,很快化作欣慰與喜悅。

  “不需要你認識我,不需要你報答我,我把青春融進祖國的江河……”2017年,點號兵孫庚達參加《誰是戰士之星》節目,演唱《祖國不會忘記》這首歌曲時,不少官兵眼中泛起了淚花,歌詞是官兵內心的真實寫照:“青春不只是眼前的美景,還有家國與邊關,在偉大的事業裡,我願把青春融進祖國的大漠。”

  隻有荒涼的戈壁,沒有荒涼的人生

  回想起多年前下連隊時的場景,“川娃子”點號兵范棵至今記憶猶新——

  坐汽車、乘火車,一路來到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點號下車。望著戈壁灘上那座孤獨的營房,范棵差點哭了出來——盡管他在來之前已經做足了心理准備,但沒想到環境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艱苦。

  相比范棵的經歷,61點號的戰士王共磊似乎更加尷尬——他所在的點位至今處於“無水區”。多年前,部隊就嘗試在鐵路沿線打井,其他點號相繼出了水,可在這裡怎麼也打不出水。打井隊隊長不服氣地說:“打不出水,工錢不要了。”結果還是屢試屢敗。離開時,隊長流著淚說:“對不住啊,兄弟們!這裡簡直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然而,這麼一個連胡楊都無法生長的地方,一代代官兵像一棵棵頑強的駱駝刺,扎根戈壁盡忠職守。在這裡待得時間長了,下士王共磊有這樣的感受,戈壁灘上有兩種景色:一種是每天太陽升起時的萬丈霞光,他每天都能見到﹔另一種是火箭發射時的“高光時刻”,他也隻在電視上看到過。

  按理說,點號兵是離發射中心最近的一群人,但很多人從未看到火箭發射的現場景象。這個問題困擾過不少人,235點號的下士馬文科就是其中一個。入伍時,他聽說單位離酒泉衛星發射中心很近,興奮了好一陣。到了點號才發現,每天工作內容幾乎一成不變,不是掄鎬就是揮鐵鍬,枯燥又單調,馬文科一度有些心灰意冷。

  一次偶然機會,馬文科來到東風航天城的歷史紀念館,看到一張張歷史照片,他的內心深受震撼。“天氣再冷,凍不了我們的熱心﹔花崗石再硬,硬不過我們的雙手。”當年建鐵路,老一輩鐵道兵克服惡劣的氣候條件,住車皮帳篷,吃沙棗駱駝刺,即便困難重重,人員平均出勤率98.3%。

  “隻有荒涼的戈壁,沒有荒涼的人生。”馬文科在老一輩鐵道兵的精神鼓舞下找到了答案。戈壁灘的荒涼由大自然決定,但人生可以靠自己去經營。想到為偉大的航天事業,貢獻出自己的一點力量,馬文科更加堅信,隻要心中有信念,就算是一棵不起眼的“駱駝刺”,也會等來春天。

  信念源於價值的認同,當你認同便會義無反顧。點號兵這種淳朴和執著的信念,給曾經在這裡代職的軍校教員解曉靜留下深刻的印象。在代職一年多的時間裡,這位教員走遍了沿線的每一個點號,在業余時間她和大家共同創作的一首歌曲《小小點號兵》,至今被官兵們廣為傳唱。

  “一顆道釘,一個站位,一名點號兵。一個小點,一座堡壘,一片綠軍營,扎根戈壁,戰風斗沙,隻為航天情……”茫茫大漠,一些不起眼的東西,都被戰士們撿回來擺成各種各樣的圖案,用沙棗核組成的“使命”二字,用廢棄的玻璃瓶組成五角星,用小石子堆成的“家”,這一切都是源於點號兵對祖國的熱愛、對家人的思念。

  如今,官兵生活有了很大變化,即便是處於“無水區”和信號盲區的61點號,也裝上了電熱水器和WiFi。令人欣慰的是,官兵們種植的100多棵樹木也長出了茂密的枝葉。

  這些樹就像一位位追夢的點號兵,默默無聞、朴實頑強,將青春之根、理想之根、奮斗之根深扎戈壁,支撐著航天夢在“大動脈”上開花結果。(韓阜業)

 

(責編:羋金、白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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