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觀察丨走進“錢學森資料室”的年輕人
軍事科學院某中心科研人員在“錢學森資料室”研討交流。金大朝 攝
這裡有值得托付一生的事業平台
柔和的燈光洒落在“錢學森資料室”裡,博士呂飛緩緩踱步其中。
在錢學森先生的一幅畫像前,他停下腳步,久久凝望,眼神中充滿敬仰。
照片中,錢老目光堅定,仿佛穿越時空,與這位年輕的后輩對視。
呂飛出生於一個軍工家庭,他的父親對軍事技術革新有著近乎執拗的追求,甚至在兒子出生時打算給他取名叫“呂科研”。
這個名字,成為呂飛和媽媽多年的笑料。然而,呂飛起初並沒有按照父親的設想從事軍事科研工作。博士畢業后,他與人合作創辦了一家科技公司,並成功上市。那時,“賺錢”成為這名年輕人生活的主旋律。
這一切,因為一個電話而改變。“我們這裡有個崗位非常適合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方便的時候過來看看吧。”打電話的是軍事科學院某中心研究員白曉穎。
這個電話,觸動了呂飛深藏多年的軍旅情結。這名年輕人站到了十字路口:一邊是年薪百萬和上市公司副總的頭銜,一邊是父親的期盼和一直向往的科研沃土。
加入軍事科學院某中心成為文職人員之前,有一次正式的面談。正是這次面談,讓呂飛第一次有機會走進了錢老歸國后在軍隊工作的第一間辦公室。
呂飛緩緩抬起手,輕輕撫摸著展櫃的玻璃,仿佛觸摸著錢老的精神脈搏。
資料室裡展示的那一篇篇手稿、一部部論著、一個個成果,如同盞盞明燈,照亮了一名年輕科研人員前行的道路,一顆驛動不已的心,終於在這裡找到了歸屬。
穿上“孔雀藍”,呂飛的才華和能力很快被認可。某研究成果在一線部隊試應用后,受到該部官兵的好評,更讓他信心倍增,干勁滿滿。
今年初,作為優秀文職人員代表,呂飛參加了軍事科學院組織的演講比賽,以《換羽“孔雀藍” 圓夢再啟航》為題,和大家分享了自己的成長故事。獲得第一名后,他激動地撥通電話,驕傲地向父親報喜。
逐光而行,在錢學森的感召下加入軍事科研隊伍的青年英才,不止呂飛一個。
營院裡一個不起眼的樓門口,一塊金色的銅匾在陽光照耀下熠熠生輝:錢學森同志辦公室。
樓前,一名攝影師正給一對雙胞胎姐妹取景拍照。“我們要選一張最漂亮的寄回家,讓爸爸媽媽知道,我們在錢學森曾工作過的地方工作,他們一定會為我們感到驕傲。”姐姐蔡君和妹妹蔡蓉興奮地說。
2016年,姐姐蔡君帶著對科學巨匠錢學森的無比崇敬,來到這座營院,將全部熱情投入科研工作,很快成為單位業務骨干。后來,姐姐考取北大博士,畢業后又回到這裡的博士后工作站深造﹔妹妹緊隨其后,通過文職人員招考,成為該中心的一員。
幾年來,姐妹倆盡情施展才華,承擔多項重大科研項目,撰寫出多篇高質量研究報告,為推動軍事科研創新發展貢獻聰明才智。她們說:“這裡是我們圓夢的地方,這裡有值得托付一生的事業平台。”
閃光的“金句”啟迪著前來參觀的每一個人
那年畢業季,一場名為“逐夢強軍”的校園招聘會在哈爾濱工業大學火熱進行,博士李亮參加了招聘會。
台上,從清華大學教授“跳槽”到軍事科學院某中心的文職研究員白曉穎,正在分享自己科研為戰、科技強軍的心得。
良禽擇木而棲。李亮如願加入這艘“軍事科研航母”,成為一名文職人員。當時,他所在研究室將某前沿技術作為重點研究方向,一支新技術“青年突擊隊”應運而生。
有幸成為“青年突擊隊”的一員,李亮既興奮又忐忑。新技術如何為傳統軍事科研賦能?研發工作千頭萬緒、充滿未知。李亮和團隊成員廣泛收集前沿動態、考察走訪、組織學術交流,不停地研討、探尋、嘗試。
在“錢學森資料室”查閱有關文獻時,一部部反映錢老學術思想的論著、專輯、書信集引起李亮的極大興趣,其中一段是這樣闡述的——
要用系統科學和系統工程的方法……得有一個框架,有一個模型……有了模型以后,再把搜集到的點滴資料輸入到這個模型裡頭去,全貌就出來了。
讀到此處,基於對人工智能技術的認識與理解,李亮心中豁然開朗:這不就是我們要找的“藥方”嗎!
李亮和團隊成員開始著手某模型設計研發。他們利用單位軍事數據資源方面的優勢,緊密圍繞國防科技與軍事理論領域智能化研究需求,確定技術路線,展開聯合攻關,先后突破多項工程技術難題。
某部應用部署該模型后,實現了數據的快速查詢和智能分析,大幅提升了部隊的作業效率。
“真正的人工智能,是人的大腦的高層次的活動”“系統本身與系統周圍的環境有物質的交換、能量的交換,所以是開放的”……
“錢學森資料室”展示著錢老深邃的學術思想,這些閃光的“金句”啟迪著前來參觀的每一個人。軍事科學院某中心科研人員田海便是其中一員。
深秋的遼東半島,陰風冷雨,田海隨科研團隊剛到部隊,便一頭扎進控制室和設備間,一邊操作儀器,一邊詢問設備使用情況,以期盡快找到影響系統運行的“病灶”。
經過檢測,田海發現,該系統有幾個內控程序兼容性較差,一旦信息量過載,就會因算力不足導致宕機。
田海清楚,如果只是給系統打個“補丁”,操作相對簡單,但系統卡頓甚至崩潰的風險始終存在。最好的辦法,是走一條新的技術路線。經過一番討論,團隊成員敲定了技術難度更大的第二套方案。
他們決定採用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實現對作戰數據的快速響應。難題接踵而來,困難程度遠遠超過預期。經過連續多日的調整測試仍然無法攻克難關,研發似乎陷入“山窮水盡疑無路”的困境。
“錢老曾說過,真正的人工智能,是人的大腦的高層次的活動。”田海一邊回味著錢學森的話,一邊向戰友們講出自己的觀點,“我們需要換個思路,換種辦法……”
於是,他們決定圍繞數據技術的需求與應用,全流程參與實演實訓的指控運行。同時,他們將一線部隊的作戰指揮人員吸納到研發團隊,從而實現“科研人員進入作戰指揮鏈、指揮人員進入科技創新鏈”的互融互促。
接下來,帳篷成為他們的“戰場”。白天,田海和團隊成員到一線搜集實時數據,摸准作戰指揮流程中各個細節﹔晚上,他們挑燈夜戰,梳理分析問題症結,一遍遍編寫修訂程序代碼。
經過不懈努力,系統的“病灶”一個個被拔掉,煥發出新的活力。部隊指揮員向田海和戰友們豎起大拇指:“科研人員辛苦了,感謝你們!”
奮斗,就要像錢學森等老一輩科技工作者那樣挑戰不可能
9月25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火箭軍向太平洋相關公海海域,成功發射1發攜載訓練模擬彈頭的洲際彈道導彈,准確落入預定海域。
“東風快遞,使命必達!”這一落,讓人們再次緬懷“大國重器”背后的科學巨匠——“中國導彈之父”錢學森。
與此同時,在錢學森曾經工作過的一處營院中,一場“新時代奮斗觀”大討論正在火熱展開。“奮斗,就要像錢學森等老一輩科技工作者那樣挑戰不可能!”軍事科學院某中心文職人員雷微分享了自己的一段經歷——
那年,雷微所在團隊接到了限時完成某網信數據平台升級的任務。
這項任務,難就難在要把多個不同廠家、不同型號的存儲設備融為一體、共享信息,而且數據整體遷移過程中,不能影響現有業務系統的正常運行。
一名業內專家稱,這種數據的“無感遷移”就像把人的腦袋在不知不覺中移植到另一個軀體上,需要做的工作相當復雜,行業內尚無經驗可借鑒。
“這麼短的時間,這麼大的工作量,幾乎不可能!”與會專家紛紛搖起了頭。
會后,雷微的腳步不知不覺踱到了“錢學森資料室”門口。前不久,他和戰友們剛剛在這裡重溫入黨誓詞。
此刻,資料室講解員充滿激情的話語仿佛在他耳畔再次響起:“新中國成立不久,一窮二白,面對資金短缺、設備落后的困境,錢學森帶領廣大科研人員,克服常人難以想象的困難,挑戰一個個不可能,在航天和尖端武器研發方面創造了無數個第一……”
“我也要挑戰這個不可能!”倔強的雷微暗下決心。
數據遷移的過程痛苦而漫長。初冬雪夜,剛剛結束一個科研會議的雷微接到報警信號,便與團隊成員頂風冒雪走向數據中心冷卻機房。
那是數據中心建成后首次經歷低溫考驗。雷微憂心忡忡登上冷卻塔,檢查機組工作狀態。如果液冷設備內外溫差過大,設備內部形成的凝露過多流到電路板上,損失不可估量。
細心清理過凝露后,警報仍未解除。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大家一時沒有頭緒。雷微開始逐一查看數據運行情況,發現控制櫃裡密密麻麻的控制線中,有幾根指標顯示異常。他立刻進行調試,果然這就是問題所在。伴隨著信號燈有節律地閃爍,大家終於長舒了一口氣。此時已經是凌晨2點。
今年,參加軍事科學院“高原邊防行”活動歸來后,科研人員程遠明迫切地想為提高基層部隊信息化建設做點事情,於是他主動請纓參加某演練。
一次,程遠明遇到一個科研難題。“實驗室裡運行得很好,為何實際應用起來就困難重重?”他滿腦子都是問號,頻繁與一線業務人員對接,激發設計靈感的同時爭取更多資源。
隨著問號一個個被拉直,程遠明越來越意識到:技術賦能,不僅需要智能化前沿技術的有效牽引,更需要結合備戰打仗的實際需求。科研骨干應當走出實驗室,與技術人員和一線官兵深度捆綁,扑下身子“泡”在數據裡。
這些工作需要投入大量時間和人力,通用性卻不強,是一些科研人員眼中“發不了高水平論文、出不了像樣成果”的苦活累活。
有人問程遠明,為什麼心甘情願投身這項工作,他回答:“我們整理錢老的書稿時發現,他經常提到‘科學最重、名利最輕’。對我們青年科研人員而言,當科技強軍的使命擺在面前,理應堅定地扛起來,克服一切困難完成它,不在意明天誰能記住我、我將成為誰。”
外派到某部工作的博士高強,用近3年時間持續攻關,完成某實驗室操作系統開發任務。他用實際行動,向錢老遠赴戈壁荒漠“大干一百天”的壯舉致敬。
年輕科研人員何潔,學習錢老對待任何工作都“不留瑕疵”的精神境界,精益求精完成修復珍貴兵書典籍的工作……
錢學森留下的寶貴精神財富,激勵著一代代青年科技人員矢志強軍報國,向軍事科研新高地發起沖鋒。(馬丹 劉雪濤 魏寅)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部分人名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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