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探哨丨伊木河畔:我戰冰雪守北疆
——探訪陸軍某旅某邊防連伊木河哨所
該連官兵夜間巡邏。穆林 攝
數九寒天,冰封雪裹。
經過兩天的雪原顛簸,記者終於踏上了通往陸軍某旅某邊防連伊木河哨所的最后95公裡土路。
伊木河哨所,位於祖國版圖“雄雞之冠”頂端,年平均氣溫零下5攝氏度,最低氣溫零下57攝氏度,“六月雪、八月霜,十月一片白茫茫”是真實生活的寫照。
一路上,方圓上百公裡渺無人煙,滿眼皆是一望無際的白樺林和連綿起伏的雪山。距離哨所還有60多公裡,汽車被道路中央凸起的一個個“冰包”攔住了去路。
同行的該旅一名干部告訴記者,在大興安嶺林區,“冰包”是一種常見的自然現象。冬季,山上的暖泉漫溢路面,太陽落山后氣溫驟降,結冰的暖泉逐漸積累增厚,便形成了“冰包”。
在長期與自然環境的斗爭中,哨所官兵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每年夏天,他們都會在容易長“冰包”的地方挖坑蓄水,再埋上鐵皮,減緩暖泉漫上路面的速度,等到冬季來臨時,新形成的“冰包”就會小得多。通過“冰包”路段時,官兵先拿油鋸在“冰包”上劃開幾道口子,再用電鎬鑿出兩條車轍,洒上爐灰渣,汽車便可從冰道上緩緩通過。
汽車通過“冰包”路段,繼續前行,很快到達連隊營區。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這裡是額爾古納河邊一個荒廢的流動游牧點,連隊官兵自己動手、就地取材,建起“木坷楞”營房。從此,一茬茬官兵駐守大興安嶺深處,一年四季與森林為伍、與界河為伴。2010年3月,連隊被原北京軍區授予“伊木河模范邊防連”榮譽稱號。
從連隊出發,往坡上走1.4公裡就是伊木河哨所。夜色漸濃,額爾古納河靜謐無聲。連長馬澤群邊走邊告訴記者,前年,在上級和地方政府的幫助下,連隊升級了光伏發電系統,安裝了新的太陽能板,供電儲能系統大幅升級,儲電量顯著提升,官兵用電難題得到較好解決。不僅如此,從前年冬天起,連隊和哨所開始使用由秸稈、稻草、木屑等環保材料壓制而成的生物質顆粒燃料供暖。馬澤群告訴記者:“有了環保燃料,官兵燒鍋爐再也不會‘灰頭土臉’了。”
從連隊去往哨所的路上,有一座墓碑。墓碑下方,安葬著連隊老連長杜宏。2015年12月30日,杜宏在前往哨所檢查工作途中,不幸跌落懸崖,壯烈犧牲,后被內蒙古軍區批准為革命烈士。墓碑旁,矗立著他的一尊雕像,身穿筆挺的軍裝,頭戴棉帽、肩背鋼槍,眼神堅定地望著遠方。
一級上士馮德剛給記者講起杜宏的故事。在連隊官兵眼中,杜宏是個敢打敢拼的硬漢。一次參加上級組織的考核,在400米障礙課目中,他的左臂突然脫臼,從雲梯上摔了下來。為了不影響連隊的整體成績,他咬牙堅持,連續三次返回雲梯起點重新嘗試,但因左臂使不上勁,上去一次摔一次。快接近終點時,杜宏用盡最后的力氣,朝著終點沖去……
講著講著,馮德剛忍不住濕了眼眶:“在我們連隊,每一名官兵都是為了捍衛連隊的榮譽在拼搏,老連長在看著呢!”在該連,干部總是干在前、沖在先。無論訓練還是執勤,連長馬澤群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便是:“我是連長,我先來。”
到達哨所,記者沿旋轉樓梯緩步登上哨樓頂部的瞭望哨位。越往上走,哨樓玻璃上的層層霜花越是明顯。哨位上,兩名哨兵正在值勤,一名負責操作視頻監控系統,一名負責觀察邊境前沿動態。馬澤群告訴記者,趕上特殊天氣,哨兵還要輪流站在屋外,利用紅外望遠鏡觀察邊情。
此刻,室外滴水成冰,記者看了一眼溫度計:零下45攝氏度。哨兵身上穿著厚厚的大衣,但寒風仍然刺骨。不一會兒,他們的面罩上便凝起一層霜,連睫毛上也挂著幾片。銀霜在月光的輝映下,襯著他們清澈的眼神,更添幾分專注與堅毅。
哨長郝薪源是去年剛下連的新排長,這是他第一次以干部身份帶哨。眺望著暗黑無際的雪野,這名臉上帶著幾分青澀的哨長告訴記者:“哨兵要有一雙鷹的眼睛,每時每刻都要提高警惕、保持專注……”
一級上士王鵬龍,已戍守伊木河15個年頭。迎著風雪上夜哨,對他來說早已習以為常。他告訴記者,夜裡站哨時,有白雪、森林為伍,有月亮、星星做伴,並不覺得孤獨。王鵬龍說,他喜歡月夜站哨,看著月光照在雪地上,映出閃閃的清輝,有一種令人心安的踏實感。詩詞裡的“邊關冷月”,在那一刻變得具象化了。
走出哨所,已是深夜,山外的人們早已進入夢鄉。側耳傾聽,哨樓上哨兵的腳步聲依稀可聞。
返回連隊的路上,記者碰上一隊剛執行完潛伏哨任務的官兵,便與他們一路同行。上等兵王舉告訴記者,執行潛伏哨任務時,官兵需要長時間趴在雪地裡一動不動,對大家的抵抗力、意志力是極大的考驗。每次潛伏,他習慣先清理一下積雪,撿一些鬆針和落葉鋪在地上,然后臥倒在上面。森林裡時常能聽到遠處的狼嚎,好在有軍犬為他們“預警”,大家心裡踏實許多。
回到連隊,被寒氣“咬”得麻木的手指漸漸回暖,陣陣刺痛逐漸從指尖傳來。王舉告訴記者,盡管潛伏任務又苦又累,但每次任務結束他都會走到界碑旁,庄重地敬個軍禮。“界碑上的‘中國’二字,意味著國土、象征著主權。向界碑報告,是一種神聖使命,這種神聖的力量激勵著我們成長。”王舉說,“在邊防官兵心目中,界碑是‘最溫暖的太陽’。”
連隊榮譽室的一面牆上,貼著官兵自己創作的一首首小詩——“邊關無小事,事事連使命﹔林海有濤聲,聲聲訴衷情”“風雪把戰士鑄成界碑,戰士把風雪堆成國門”……字裡行間,寫滿了邊防軍人的忠誠與奉獻。
記者在連隊採訪時,正趕上二級上士鄭旺的家屬王槐蘭來隊探親。王槐蘭的到來,讓這裡多了歡聲笑語。從重慶一路向北,王槐蘭在路上整整走了4天。她跟記者說,盡管不太適應北方的氣候,但她告訴自己要忍住,因為不想讓愛人感覺自己“脆弱”。
不過,王槐蘭最終還是沒忍住。離開連隊那天,汽車駛出營門,回頭看到雪原上那句鮮紅的標語——“一生隻做一件事,我為祖國守邊防”,兩行熱淚還是流了下來。
標語一側,一群年輕的邊防戰士整齊列隊,目送她乘車離開。那一個個挺拔的身影,一如身后那一棵棵高高挺立的白樺。(艾弘博 程曉棟 鄭茂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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