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只尘封了二十一年的手提箱,主人不愿意打开,甚至不愿意触碰它。二十一年了,它一直静静地躺在无人居住老屋的床下,落满了灰尘。
2014年5月,我到四川邛崃采访赵庆珍信守承诺替烈士战友尽孝的故事。镜头里面,母子情深、祖孙三代其乐融融。两天过去了,我始终没拍到抓人的画面。
“阿姨,您的江娃生前用过的物品还在吗?”我不想触痛老人久已愈合的伤疤。
“没了,早没了。亲戚们怕我看到伤心,都烧了。”程妈妈声音微微颤抖。
程妈妈是不幸的,又是万幸的。自从赵庆珍认母进家门,娶了媳妇生了孙,老人褪去了孤苦,有了美满的四口之家,不愿再揭伤痛疤。我于心不忍,却又想真正走进她的内心。
晚上,我又独自登门拜访。闲聊中,无意中听程妈妈说到,还有一处多年无人居住的老房子在城北。那儿会不会有烈士余江的遗物呢?我不禁刨根问底,似乎残忍。
“床下有个箱子,我从来没打开过,好像没什么东西了。”老人有点恍惚,又不置可否。但经不住我再三恳求,最终答应第二天去城北老屋看看。
终于见到了它,一个落满了灰尘,棕褐色、合成革的老式手提箱。赵庆珍把战友余江烈士的遗物箱子轻轻地搁在台上,一脸肃穆。
“没打开过,我从来没打开过。”程妈妈喃喃自语,呼吸也跟着紧蹙起来。是啊,二十一年前,徒然失去独子,程妈妈濒临崩溃,悲痛欲绝。亲戚们怕她睹物伤感,悄悄地把余江烈士遗物处理了,仅留下了儿子随身的这个手提箱,藏在了床底下。这一藏就是二十一年啊!
赵庆珍轻轻地打开箱子,老屋的空气一下子紧缩起来。
“我的江娃啊,这是江娃的,呃——”妈妈刚一触摸到亲生儿子用过的物品,禁不住失声痛哭。她一把抱起余江穿过的飞行服,泪如泉涌,她老人家用脸亲亲贴抚着,轻揉地摩擦着飞行毛皮领,似乎感受到了那熟悉的体温。
“妈!”赵庆珍将悲痛欲绝的妈妈搂在怀里,禁不住热泪盈眶。
“娃啊,你走了,妈是不想活了,亏得你这个好兄弟!” 程妈妈喃喃地说,微微靠在赵庆珍宽厚的肩膀上。
“怎么没有我和江娃的合影呢?”老人的手颤抖着、反复翻着儿子影集,无不懊悔地说。
“这是给江娃上中学买的。”她拿起一块上海牌手表呆呆地说,仿佛看到儿子青涩的学生模样。
“我江娃吹拉弹唱样样行,你看,这口琴都两只。”这一刻,母亲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骄傲。
老屋,沉浸在悠悠地回忆中。躺在这里的手提箱终于打开了老母二十一年的心结。(采访手记/广空政治部宣传处摄影干事 沈 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