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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那一排挺立的樟子松

■本报记者 夏洪平 特约记者 陈维奇 通讯员 温柏志

2014年10月24日04:25    来源:解放军报    手机看新闻
原标题:北疆,那一排挺立的樟子松

北纬53°,祖国版图“鸡冠”顶端,与北极村漠河同纬度的大兴安岭腹地。

  这里,不通市电、不通公交、不通邮政,距最近的城镇146公里。

  这里,6月密林间的冰雪还未完全消融,10月就已是漫天飞雪。

  这里叫奇乾。上世纪60年代,武警内蒙古大兴安岭森林支队莫尔道嘎大队奇乾中队就在这里扎下了根。

  半个世纪,一茬茬官兵坚守林海孤岛,默默守护着这里近百万公顷未开发的珍稀原始森林,把忠诚镌刻在北纬53°。

  ■有一种忠诚叫坚守——

  “即使我倒下,也是倒在为国尽忠的战位上”

  那一刻,军嫂陈丽委屈地哭了。

  2009年“五一”,时任中队指导员赵国明的爱人陈丽特意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带着女儿来队探亲。为了给丈夫一个惊喜,她事先没有说。

  出了机场,坐一宿火车,再换乘汽车。跨过激流河,穿过白鹿岛,尽管沙石公路颠得人头昏脑胀,陈丽心中的甜蜜却越来越浓:奇乾近了,大半年没见面的丈夫也近了!

  终于到奇乾了,陈丽满心欢喜地下车,迎面却是中队正要出征火场的车队。看到突然出现的妻子女儿,坐在头车副驾驶位置的赵国明也是一愣。但是,任务紧急,部队就要开拔,赵国明只来得及摇下车窗,喊了一句:“等着我,我们很快回来!”

  第一天,陈丽带着女儿守在中队大门口,痴痴守望着沙石公路尽头,祈祷着下一刻就能看到中队凯旋的车队。然而,一整天,茫茫林海不见人影。

  第二天,第三天,失望依旧……第六天,陈丽带着女儿踏上归程,4岁的女儿懵懂地问:“爸爸怎么还不回来?爸爸不要我们了吗?”陈丽紧紧搂着女儿,委屈的泪珠不断线地滑落。

  半个月后,完成灭火任务的官兵回营。顾不上洗把脸换身衣,赵国明急匆匆拨通妻子的电话:“小丽,真对不起,没想到火情这么严重。”

  “……”

  “小丽,我也很想陪陪你们。但是,我是军人,我有使命在肩。”

  电话那头,陈丽泣不成声……

  使命如山,信念如磐。在奇乾,使命二字重千钧。

  扑火间隙休息时,一棵过火的大树突然倒下,树枝扫在战士秦大军背上,他整个人横飞出去3米多,重重摔在地上。战友们扑上去,抱着他使劲摇,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几分钟后,秦大军苏醒过来,流着血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歇会就好了。”

  事后,同班战友卜晨光问他:“当时太危险了,你真要出了事,家里人怎么办?”秦大军沉默了一会,说:“真有那一天,父母亲人会以我为荣。”

  “使命是什么?就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说起这些故事,中队指导员贺虎林话语铿锵,“当兵到奇乾,为祖国守护战略资源,我们都有信念萦怀:即使我倒下,也是倒在为国尽忠的战位上!”

  参加灭火作战400余起,独立扑救初发火220余起……中队荣誉室里,内蒙古自治区政府授予的“北疆森林卫士”荣誉称号锦旗,无声见证着半个世纪来官兵坚守使命的忠诚。

  ■有一种成长叫担当——

  “奇乾的兵个个像樟子松,岩石上也能扎下根”

  那天,中队长尚国义哭了。

  挺进火场已经3天,明火基本被扑灭,中队官兵沿着隔离带巡查火情,清理余火。

  一阵凉风突然吹过,天空开始掉下豆大的雨点,瓢泼大雨紧随而至。火场上无处可躲,尚国义全身被浇透,冻得浑身哆嗦,牙齿咯吱咯吱直打架。

  山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久云散雨停,尚国义刚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睛突然定格了:不远处,新兵张鹏飞正紧紧抱着一根黑乎乎、冒着热气的过火木取暖。1米6的小个,怀里的木头比他还高,衣服上、脸上、手上被木炭涂得黑一块灰一块。

  尚国义心里忽然一阵发疼。他走过去,拍拍张鹏飞的肩:“鹏飞,当兵挺苦吧?”

  “报告中队长,有点苦,但是我不怕!”张鹏飞大声说着,扔掉怀里的木头,举起右手敬了一个军礼。

  尚国义举起手郑重还礼,然后俯下身,扶起那根还在冒着热气的焦木,塞到他怀里。

  转过头,尚国义感到脸上凉凉的,泪水刹那间已奔涌而出。

  “那是心疼的泪!他刚满17岁,还是个孩子啊。”回想起那一幕,尚国义眼中仍有泪花闪动,“当然,那也是感动的泪。17岁,当很多同龄人还在父母身边撒娇,他已经在为祖国站岗!”

  奇乾的兵,大多是像张鹏飞一样的90后,在父母眼里,就是个孩子。可是,走进林海孤岛,他们很快成长为坚强战士,懂得了什么是军人使命,什么是为国担当。

  “咔嚓……”那年6月,随着一声惊雷炸响,雷击火引发森林大火,20多米高的树冠火向当地一座油库快速逼近。

  官兵们在火头必经之地开挖隔离带,大火肆无忌惮地扑来,防护镜在高温下慢慢变软,风力灭火机被烤得烫手。

  火线动员,中队干部就一句话:“同志们,背后就是祖国和人民,我们一定要打赢这场灭火战!”

  苦战!鞋底烤化了,塞一把草垫上;头发眉毛烤糊了,脸被燎起串串水泡,拧开水壶浇一浇……

  在距油库不到300米的地方,滔天大火被顽强的官兵成功阻截。

  余烟袅袅的火场旁,前来慰问的军地领导和群众眼眶湿了:满身油烟炭灰的勇士们,或倚着树干,或靠背而坐,嘴里还衔着干粮,却已鼾声阵阵……

  中队四周,山冈青翠。松林以樟子松为主,在光秃秃的岩石上,在不见寸土的悬崖边,都能看到樟子松顽强地扎下根,长出参天枝叶。

  一位从奇乾走出去的将军,故地重游时曾动情地说:“奇乾的兵个个像樟子松,只要祖国需要,就是岩石上也能扎下根,冻不死、吹不倒、旱不垮。”

  ■有一种奉献叫无悔——

  “大兴安岭作证,满山的达子香就是我的新娘”

  与“吹灯兵”郭喜促膝而谈,记者不禁落泪。

  上士郭喜,奇乾中队现役最老的兵,他的士兵履历上是一连串的“优秀”:优秀士兵、优秀班长、优秀共产党员,二等功臣,2012年当选武警森林部队“十大绿色卫士”,2013年荣获全军士官优秀人才奖一等奖……

  然而,这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先后谈了4个对象都没成,年近而立还是单身,被官兵送雅号“吹灯兵”。

  “其实,每次相亲见面,姑娘对我感觉都不错。但一回到部队,感情联系少了,对方就不太乐意,追着问我什么时候退役回家。可我实在放不下奇乾,只好含糊地说再等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说起相亲那些事,郭喜摇头苦笑。

  “为啥舍不得离开奇乾?”记者追问。

  一句“舍不得”,似乎触动了郭喜:“很多人问我,奇乾苦不苦?说不苦,那是骗人的。冬天大雪堵门,早上得从窗户爬出来掏门;夏天蚊虫满山,上趟‘大号’屁股上全是包;一年四季,见个生人比见珍稀动物还难;以前不通电话,前两年刚有了手机信号,很不稳定,打电话得满院子转着找信号……”

  说到这里,郭喜话锋一转:“奇乾的确苦,但是我真的热爱这儿,在这儿我为祖国站岗放哨,我感到自己实现了人生价值,心里很幸福。”

  记者相信,这不是他在唱高调,而是一个战士在报效祖国的同时,从内心深处完成的精神重塑。

  又是秋风起,将士卸甲时。今年也是郭喜服役的第12个年头,他又一次面临走与留的抉择。没有任何犹豫,他提交了留队申请。

  “如果留下,意味着你可能还要单身下去,不后悔吗?”

  指着窗外的青山,这名朴实的士兵说出了也许是他平生最浪漫的一句话:“就是单身一辈子,我也不后悔。大兴安岭作证,满山的达子香(当地一种野花)就是我的新娘!”

  那一刻,群山回应,松涛如海。

  模糊泪光中,记者仿佛从这个身材并不魁梧的士兵身上,看到了半个世纪里坚守林海孤岛官兵的寂寞背影,看到了和平年代无数平凡中国军人的崇高身影。当战火渐远,他们的存在,往往被身在和平幸福中的人们不经意地淡忘。但是,就算无人瞩目,他们依然坚守在高山密林、大漠边哨、碧海孤礁,为祖国的和平安宁默默奉献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言苦、不言悔。

  左上图:中队开展“忠诚、坚守、创业、乐观”队魂教育。许超亚摄

(来源:解放军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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