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会思想的树

1

　　冬天的橡树

　　■尤里·纳吉宾 吴 彤（缩写）

　　冬天里一个清新的早晨，年轻的安娜·瓦西里耶夫娜老师正在上课：“名词是一种表示人或事物名称的词类……”

　　“我可以进来吗？”一个穿着破毡靴的小男孩站在门口。他那被风吹红的圆脸蛋好像要裂开一样，眉上凝结了一层白霜。

　　“又迟到了，萨乌什金。”安娜的声调带点儿哀伤，萨乌什金赶紧溜到自己的座位上。

　　“都懂了吗？……很好，那么给我举几个例子。”“猫！”得到肯定后，孩子们举了一大堆例子：“窗户、桌子、铅笔、水井、鸟窝……”

　　突然，萨乌什金好像从睡梦中醒来一般，站起来，急切地喊道：“冬天的橡树！”同学们立即笑了起来。“为什么要说‘冬天的橡树’呢？‘橡树’就行了。”安娜忍住不悦说。

　　“不，橡树算不了什么。冬天的橡树，那才了不起呢！”萨乌什金坚持着。

　　“这就是你迟到的结果！今天讲的是名词，课间休息时你到教师办公室去一下。”

　　安娜老师问萨乌什金为什么总是迟到。“这我也说不上来。我在上课前一个小时就离开家了。但是我从来不走大路，我抄近路穿过森林。”

　　“那可不大好，我必须和你父母谈谈这件事。”“安娜·瓦西里耶夫娜，我只有妈妈。”安娜这才想起，男孩的父亲在卫国战争中阵亡了，母亲抚养着3个孩子……安娜老师请萨乌什金在下午两点钟课后，陪她去找他的母亲。

　　萨乌什金带着老师沿着平时走的小路进了森林。突然，树木们似乎都毕恭毕敬地让开了，在林中空地的中间矗立着一棵高大的橡树，银装素裹，闪闪发光。

　　“这就是它，冬天的橡树！”萨乌什金奔向橡树，像见到了老朋友。

　　安娜显然也被森林的奇观震撼了，她虔敬地向橡树走去。

　　“您看！”萨乌什金在树根边掘开一个小小的岩洞，一只褐色的青蛙蹲在里面，“它在装死，一让它晒晒太阳，它就跳呀跳起来了！”

　　他领着老师看自己的小天地，橡树脚下还栖息着许多住户：甲壳虫、蜥蜴、瓢虫……安娜兴致勃勃地观赏着，忽然听到萨乌什金的惊叫：“哎呀，来不及见我妈妈了！”

　　安娜急忙看表，3点一刻！“没什么，”她皱着眉头说，“这只说明，近路不是最可靠的。你还得走公路。”萨乌什金没吭声。在美妙的森林里，安娜老师感到自己上课时的语言是多么贫乏又平淡，孩子们在喊“水井、鸟窝”时，她其实并不那样了解他们的心情……

　　“萨乌什金，谢谢你带我散步。当然，你以后还是可以走这条路的。”

　　“谢谢您，老师！”萨乌什金脸红了，他很想对老师说，他以后再也不迟到了，但又怕做不到。停了一会儿，他真诚地说，“老师，我送您……”

　　“不用了，我一个人能走得到。”萨乌什金怀疑地看了看老师，从地上拾起一根棍子，递给安娜说：“要是有驼鹿跳过来，你就抽它的背，它就会跑掉的。最好只是晃一晃，这对它就够了！要不它受了委屈就会离开森林了。”

　　没有走好远，安娜回望了一眼在夕阳下变成淡红色的橡树，树下站着一个小小的模糊的身影，萨乌什金从远处守望着自己的老师。安娜心头一阵温暖，她突然领悟到，在这个森林中，最奇妙的不是冬天的橡树，而是这个穿着破毡靴的小男孩，他是为国捐躯的士兵的儿子，未来的神秘公民。

　　2

　　哈佛个案示例

　　作为《哈佛个案教学研讨会》讲义，《冬天的橡树》英译本会前就送达各科系与会者。即使知道故事内容的教师，也还没来得及想一想，关于橡树的故事和企管个案有什么关系。

　　陈时奋博士匆匆走进教室，向大家提出问题，为什么安娜老师认为萨乌什金（简称萨）是“问题学生”？森林之行后，她改变了看法，这是为什么？

　　交流持续了一会儿，不止一位同仁问：哈佛个案在哪里？不妨尽快切入正题。陈博士说：“不忙！问题不在于我马上从左右手中变出两个小兔子来揭晓答案。”

　　令人十分意外的是，这个俄罗斯乡村年轻女教师和小学生的故事，正是他推荐的诠释哈佛个案教学的经典范例。个案教学的本质是“戏剧性的恍然大悟”。最后，大家都擦干了一头雾水，悟出了教学的真谛。

　　个案是认识事物或解决问题的范例，目的是在不断提问的引导下得出结论，上升为理论。

　　1.个案的问题性安娜遇到了问题，萨的迟到是之一。她认为萨经常迟到（这是事实），而且撒谎（这不是事实）。此外，他还坚持“冬天的橡树”是名词（这并非有意不学知识）。故事提到“萨的迟到像一件不幸事故，破坏了这一天美好的开始，使安娜很不愉快。”那么，安娜能否以一份爱心去了解迟到原因，帮助学生改正呢？教学正是希望有一个明确的问题激荡大家的思考。

　　2.个案的争辩性安娜被森林富有生机的景致所吸引，因而超过时间而没见到萨的母亲。起初安娜说：“你应该沿公路走。”分手时却说：“你走这条小路也可以。”萨想对老师说，他永远不迟到了。故事可引发许多值得争论的问题：1）萨是问题学生吗？2）老师有无必要去找萨的母亲解决迟到问题？3）你认为森林之行有无价值，为什么？4）安娜在分手时为什么改变了说法？5）为什么萨想表示不愿意再迟到了？6）森林之行是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7）如果没有森林之行，安娜和萨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

　　3.个案的哲学内涵哈佛教学崇尚个案的哲学内涵。哲学思想体现事物的发展规律，教学要求用哲学方法分析个案，以达到把握事物规律的目的：

　　之一：全面看问题安娜断定，萨是一个难教的孩子。森林之行证明，这一结论为时过早，因为她起初看问题并不全面。1）有些事情她忘记了。譬如，她忘记了萨的家庭是怎样的。2）有些事情她未加注意。譬如，萨的诚实、天真。3）不少事情安娜还不知道。譬如，她不知道萨走了一条多么“美妙”的小路；不了解他这样“博学”和富有爱心。结论是：萨有缺点，但他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之二：判明事物间的关系找寻各方面的制约关系、因果关系。如，同学们兴奋地列举出桌子、水井、鸟窝是名词，是因为这是最常见的东西。萨所以一直说“冬天的橡树”才是名词，是因为在他看来，“冬天的橡树”不能分开。在森林中，冬天的橡树站在那里，这是整个的一件事，这是他的亲身感受。

　　之三：抓住事物的本质事物的本质反映事物的本来面目，是解决问题的主要依据。“萨是一个难教的孩子”不是事情的本质，本质是：萨是个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热爱大自然的好孩子，他的迟到是可以改正的。

　　不言而喻，这个故事可以诠释哈佛商业管理个案的精神，启示在于，告诉我们“怎样做最好的教师？”那就是：富有爱心，安娜在森林中情感发生了变化，理解和关怀使萨口头上感谢老师，心头上许诺不再迟到了。这是教师情感的激励作用。

　　（卜东洋、张程皓整理）

　　插图 仓小宝绘

(来源:解放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