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深圳 陳梅
“我們”是當年中國空軍在稚嫩年代時駐守南疆邊陲的一群空軍“子弟”,因為父輩們都是空軍的指戰員,讓“我們”和空軍就有了這一段情緣,這段情緣一直延續以至於融化進我們整個的生命歷程。
六十年代初期,因為父輩的原因,我們在很小的時候就跟隨著父輩從全國各地大大小小的城市集聚到了南疆邊陲空軍X基地。父親是基地主任兼參謀長,我和哥哥跟隨父母是從廣州到X基地的,也沒人問過我們同意不同意,喜歡不喜歡,我們這些空軍子弟們就在南疆邊陲的一個荒僻村野,開始了自己黃金般歲月的旅程,不僅不同於大院干部子弟們的優越成長環境,也不敢和北上廣這些大城市的同齡孩子比較,就連一般的小縣城的同齡孩子們的成長環境我們都不敢奢望。X基地當時分外場內場,外場就是真正的軍事基地了,飛行團飛的是當時最先進的殲五殲六殲擊機。外場處在一個四周被稻田和荒地包圍的地方,和內場有些距離。所謂內場就是X基地的指揮機構辦公地點和家屬區,內場更是坐落在山包包裡,背靠著大山建了幾棟紅磚紅瓦的小二層家屬樓,當然還有標配的大操場、大禮堂、衛生所、服務社、游泳池和各類型的食堂,被叫做某某灶,譬如:小灶,干部灶等等。整個內場是個敞開的區域,附近村裡的小孩在部隊家屬樓的后山上放牛和玩耍是很常見的。
我們這些子弟們上的幼兒園,老師是部隊家屬,教室是部隊營房。小學的教室是附近一個村子的祠堂,一、二年級都在那個祠堂上課,就一個老師講課,講完一個年級的課就寫作業,老師開始給另一個年級的同學講。老師依然是部隊的家屬,是個上海人,姓季。同學除了我們這些空軍子弟外還有一些村子裡的孩子,記得村子裡望族家有個女孩叫丁香的,跟我是很要好的同學。
平時課余回到部隊營區家屬樓的家裡,我們放下書包后都會集中到幾棟家屬樓最中間的樓梯口玩耍。因為家屬樓是依山而建的,所以,每一排樓房和前面一排的樓房都有個高度差,這個高度差用階梯來連接前后排的樓房,那時候我們會在那個階梯上面放個空罐頭盒,然后七八個小孩子圍在一起玩手心手背,跟其他人不一樣單獨出手心或者手背的那個人就得等其他小孩把罐頭盒從階梯上踢到階梯下面,然后快速下去撿回來放到階梯上,等撿回來放好后其他小孩早已四散躲藏起來了,然后他得去找到新的人接替他,但他不能離開那個罐頭盒太遠,因為一旦離開太遠了,被其他小孩再次踢下階梯,他就得再次下去撿回來,我們就這樣玩著因地制宜的游戲,藏貓貓,因此而快樂無比。許多年后我回訪自己成長時難忘的地方,看到那個階梯這麼矮小,才知道當時的自己有多小,因為當時我們都覺得那個階梯好高好高,下去一次返回階梯頂端的時間很長,很困難。
除了玩藏貓貓外,我們兒時的游戲更多的是離不開空軍的元素,飛行員訓練用的器械往往都成了我們這群子弟的大玩具,那時候不像現在的孩子們這麼嬌貴,什麼都不敢碰,那時的我們在飛行員父輩們的器械上玩的不亦樂乎,像轉輪、那個翻滾訓練的器械,在我們很小以至於小到根本夠不著轉輪的把手的時候就敢抓著轉輪的邊轉圈了,反正也沒有大人來干涉﹔那單杠雙杆什麼的就更是家常便飯的上了﹔還有自己做模子用鉛倒出飛機模型,然后效仿著飛行員訓練的場景,小孩子們兩兩成雙的拿著飛機模型在空地上轉來轉去,嘴裡念著“長機長機我是僚機……”﹔等到夏天的時候,游泳池一開放,最先到泳池訓練的是警衛連的全副武裝泅渡訓練,等他們訓練完一上岸,我們一群小孩子就蜂擁而至跳進泳池,把一個標准泳池的淺水區全部佔滿了,各種泳式層出不窮,令人眼花繚亂。暑假的時候,部隊院子裡的小孩子太多了,亂跑亂竄的很不符合部隊的規矩,所以部隊就將小孩子們分年齡段的組織起來進行軍訓,最精彩的就是暑假后期訓練班快結束時最后的實彈射擊,那時候不滿10歲的小孩子是不能夠參加實彈射擊的,所以10歲以下的小孩子們隻能過干癮,摸摸槍對著瞄准鏡練習一下瞄准,羨慕那些十多歲的大孩子們,可以參加實彈射擊,記得一個比我們大的孩子最好的成績是三種姿勢九發子彈打了89環,一時間部隊裡的大人孩子都紛紛熱議,贊不絕口。暑假的時候也會有自由玩耍的時間,我們就不分男孩女孩的爬樹掏鳥窩,下河抓魚,晚上捉螢火虫。子弟們在一起玩笑的語言幾乎沒有童言,都是跟部隊的元素緊密相聯,到誰家找小朋友玩的時候,都是“噠噠嘀嗒,催豬起床,我來看豬,豬在床上”用的是起床號的音樂。
那時候,我們幾乎每一個小孩子都會用木柴做飯,會劈柴,劈好了之后擺井字空心架起來晾干,晾干了再拿回家。一般早飯和晚飯是在家裡做著吃的,中午飯因為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所以通常都是在干部灶打飯吃。偶爾父親也會在空勤灶給我們打回一些蛋糕面包之類的點心,那就是我們最最開心的時候。
如此,我們這些駐守南疆的空軍子弟們在那個小山村生活了多年,大多數人沒有到過縣城,一個服務社就把現在超市的所有功能概括了。最多就是去過附近的集鎮,當地人縫二四六趕集,他們管這叫做赴墟。因為那個山村有個叫做X基地的空軍部隊,因為我們的父輩們要為國家守護南疆領空,所以本可以成為大城市安逸少年兒童和時髦青年享受城市優越環境待遇的我們就成了鄉村青少年,在我們最珍貴的年代經歷了一種最為鄉土的心理體驗。那時,沒有高考加分,沒有特殊待遇,但我們知道自己是空軍子弟,一種心理上的驕傲。隨著部隊的改編、調整,我們都隨父母南下北上,東奔西跑,漸漸都彼此失去了聯系。
許多年以后,有了微信,我們又聯絡上了。我們的父輩都已離退休或老去,我們也已到了比當年我們的父輩還老的歲月了,但我們依然在微信群裡自稱空軍子弟,這就是“我們”和中國空軍的一段一輩子的情緣。
(來源:光明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