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隻盧溝橋上的獅子,歷經800多年人間巨變,看慣了春花秋月,也歷經了血雨腥風。四季輪回、日升月落,多少風雨煙塵飄渺而去。清涼的盧溝曉月下,不由得常常回憶起世事滄桑。
早在戰國時期,距北京城西南約15公裡的盧溝河渡口,就已成為燕薊的交通要沖、兵家必爭之地。1153年金朝定都燕京之后,這個渡口成為南方各地進京的必由之路,整日裡車水馬龍。1189年6月,金章宗下詔在此修橋,3年后落成,命名盧溝橋。當時的這座聯拱石橋,總長266米、寬7.5米。橋的兩側石雕護欄上立有望柱281根,每個望柱上都雕刻有十分精美的獅子,共有500多個。而我榮幸的是,成為它們當中的一員。
從此以后,我們這群石獅子就蹲守在這座大橋的兩側。有的昂首仰望長空雲天,有的低頭俯視腳下流水,有的側耳聆聽世語喧嘩,有的躺在母親的懷抱裡安然熟睡,有的趴在雄獅的肩背上玩耍嬉戲,也有的因調皮而被母獅用爪子按在地上……一隻隻獅子活靈活現、惟妙惟肖,凝聚了造橋者的智慧、辛勞和汗水,也反映了太平盛世人們怡然平和的幸福生活。為此,京郊的盧溝橋與河北的趙州橋、福建的洛陽橋、廣東的廣濟橋並稱為中國古代“四大名橋”。
意大利著名旅行家馬可·波羅13世紀游歷中國時,看到盧溝橋,盛贊它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橋上的獅子“共同構成美麗的奇觀”。
盡管滄海桑田,盧溝河在歲月的變幻下改名為永定河,盧溝橋也在自然災害的侵蝕下一再修復或重建,橋上獅子的數量也變來變去叫人數不清,可我始終坐守在這座橋的望柱上,看雲來雲去、大浪淘沙。康熙皇帝在橋西頭立碑記事,乾隆皇帝在橋東頭題寫“盧溝曉月”。我親歷了康乾盛世,目睹了人世間的熱鬧繁華。但隨著封建王朝的腐朽衰落,我也無可奈何地看著這片大好河山日漸凋零,一次次慘遭西方列強的蹂躪。1840年和1860年的兩次鴉片戰爭,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一個個喪權辱國不平等條約的簽訂,將我泱泱中華大地拖入水深火熱的災難中。1908年,當清王朝的光緒皇帝歸西后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打我眼前經過時,我看到了封建王朝最后的葬禮。1911年,孫中山先生領導的辛亥革命終於把皇帝拉下了馬,但這片大地又陷入軍閥混戰之中,山河更加破碎。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閉上眼睛在渾渾噩噩中漸漸地睡去。
最可恨的是東邊的日寇,竟動了吞並我華夏大地的狼子野心。經過蓄謀已久的“九一八”事變,侵略者的鐵蹄從東北三省開始橫掃中原,整個中華大地頓時籠罩在一片黑雲壓城城欲摧的陰霾之中。我的耳邊聽到了“我的家在東北鬆花江上”的哭訴,我的心中奔涌著“黃河在咆哮”的憤怒,我眼前晃動著長城喜峰口“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的剪影……
是侵略者的槍炮聲,把我從昏睡中驚醒!1937年7月7日,在我身邊宛平城附近的日寇,以演習中一名士兵失蹤為由,發動了震驚中外的“盧溝橋事變”。侵略者終於撕下了“大東亞共榮”的假面具,以其強大的軍事實力,從空中和地面向我守軍發動了咄咄逼人的猛烈攻勢。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刻,“寧做戰死鬼,不做亡國奴”的將士們,與日軍展開了殊死的搏斗!國民革命軍第29軍副軍長佟麟閣率部死戰,重傷也不下火線,直到7月28日壯烈犧牲。就在同一天,曾在喜峰口率部砍殺千余鬼子的抗日英雄、師長趙登禹,也壯烈殉國。炮火硝煙中,面對日寇的瘋狂暴行,我恨得咬牙切齒,但對於一隻石獅子來說卻隻能在風雨中以淚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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