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官分隊長的“權力”有多大
北部戰區某部修理連二級軍士長韓曦在班組戰術考核時,帶領班級人員通過涉水路面。劉常春 攝
北部戰區某部戰士在士官分隊長徐士海帶領下展開通信保障演練。姚振鋒 攝
北部戰區某部戰士在士官分隊長徐士海帶領下展開通信保障演練。姚振鋒 攝
是兵還是官,進也難退也難
“自己究竟是個兵,還是個官?”有段時間,這個問題經常縈繞在四級軍士長齊敬會的腦海。
齊敬會並不是個“官迷”,困惑的根源在於他的崗位——士官分隊長。
當選士官分隊長后,齊敬會才發現“這個活不太好干”。一方面,習慣了連隊生活的士兵,突然發現分隊沒了干部,總覺得心中沒有底﹔另一方面,翻遍當時的法規條例,他也沒找到自己這個分隊長的權責范圍。
“一名士官管一個分隊,能行嗎?”該隊黨委一班人也有些不放心。於是,隊黨委安排具有豐富主官經歷的隊部政工組劉干事定點幫建,擔任指導員和齊分隊長“搭班子”。可沒想到,尷尬事一個接一個——
一次,炊事班的列兵小張與班長鬧了矛盾,當天齊敬會值班,但小張覺得分隊長“力度”不夠,直接給劉指導員打電話“告狀”﹔業務科室布置工作任務、保障隊黨委的交班總結,也都是安排身在保障隊隊部的劉干事參加。
“職務帶了長,說話仍不響。”盡管劉干事大事小情都與齊分隊長商量,可齊敬會礙於自己的士官身份,總擔心“越權”,始終放不開手腳。久而久之,分隊小到排崗、組織文體活動,大到組織訓練、任務出勤,都事無巨細報劉干事審批。
劉干事也很矛盾,自己手頭的業務工作本身就很繁忙,再加上一個分隊的日常管理,他時常感到分身乏術。
當齊敬會為權責不明糾結時,另一保障隊的士官分隊長、四級軍士長趙桂林也正承受著“掌權”帶來的煎熬。
與齊敬會不同,趙桂林上任之初,其所在保障隊黨委明確表示,要發揮分隊自主抓建作用,真正放權給基層。小到內務秩序、休假外出,大到選晉士官、獎勵懲處均由士官分隊長擔責。
管的事情多了、權力大了,隨之也帶來了不少煩惱。其中,士兵批假成了趙桂林的一件頭疼事。
業務室士兵請假外出,一方面要考慮業務室任務情況,另一方面還要掌握人員在位率。於是,審批程序定為:主任先簽,士官分隊長再把關。不少室主任對此頗有微詞。
一次,某業務室士兵小王拿著室主任批的假條准備休假,被趙桂林攔下了,因為分隊休假比例已經滿額。“自己業務室的兵休假,我一個正團職干部還批不了?”這位室主任的當面質問,讓趙桂林一時語塞。
除了“權力”帶來的壓力外,讓趙桂林感到燙手的,還有分隊的“七本六簿三表一冊”和駕駛員、炊事員、警衛員、保密員、公務員等“八大員”的訓練、使用、管理。整個保障隊從早上的起床號,到晚上的巡邏崗﹔從辦公樓的修繕,到全隊官兵的一日三餐,都由這名分隊長負責。
“當這個‘官’,別說出成績,能不出問題就不錯了。”趙桂林坦言,參加早交班會時,自己一個四級軍士長夾在一群軍官中間,很不自在。有時,他還得硬著頭皮通報幾個違規的業務室干部,場面很尷尬。
“士官分隊長作為一個新生事物,如何使用,我們都在摸著石頭過河。”北部戰區政治工作部兵員和文職人員局參謀孫善通說,讓一名士官全權負責所在分隊戰士的管理工作,並擔任黨支部書記,這在以往是沒有過的,出現種種困惑也在情理之中。
“是兵還是官,不僅僅是分隊長們對於權責的困惑,更是新體制下我們對於士官這個群體的一個認知跨越。”北部戰區某部兵員處處長劉洋認為,士官分隊長的出現,意味著一種管理理念的轉變。“士官分隊長為什麼出現?如何去使用?這些問題都需要我們認真去研究。”他說。
軍隊越是現代化,越需要一支善管理的士官隊伍
真沒想到,一名士官竟對所屬士兵做出了長達10年的發展路徑規劃。
走進某保障隊士官分隊長、中士馬祥亮的辦公室,一張醒目的士兵成長路線圖挂在牆上。
上至16年兵齡的四級軍士長,下至初入軍營的列兵,他們均有清晰明確的發展路徑。每名戰士的特長、興趣、性格特點以及能夠勝任的崗位、每個崗位能干到什麼時候,應該參加何種培訓,乃至換崗、在崗的要求,在路線圖上一目了然。
該隊政委莫建說,鐵打的連隊流水的干部。一名連隊主官在一個單位短則一兩年、長則三五年就調走了。而士官分隊長則不同,如果從中士開始擔任分隊長,服役至四級軍士長,可達10年之久,能對單位士官隊伍建設和人才培養有一個更加長期和穩定的規劃。
馬祥亮擔任士官分隊長后,先后梳理保障隊數十個專業崗位,統籌規劃不同類別士兵發展方向,為士兵長期發展提供明晰的成長成才路徑。今年年初,對照路線圖,馬祥亮有針對性地提議將2名下士調整到副班長崗位上,既鍛煉了他們的能力素質,又為他們成長完善了任職經歷。
“軍隊越是現代化,越需要一支善管理的士官隊伍。”某保障隊政委祝春橋說,隨著軍隊改革不斷深入,一些原本由軍官擔任的崗位改由士官擔任,從以往的司務長崗位,到如今新設立的士官分隊長崗位,都是改革的產物。
如今,不僅僅是戰士的管理,就連平時的“衣食住行”也在士官分隊長的權責范圍內。“伙食管理、營房維修、勤務車輛派遣、營院執勤……”祝政委掰著手指向記者細數士官分隊長擔負的職責。
走進該保障隊辦公樓,一樓大廳牆上的大屏幕映入記者眼帘。本周值班的士官分隊長、四級軍士長趙桂林與值班首長、政委祝春橋,以及值班參謀郭海波的名字並列於屏幕頂端,職責之重可見一斑。
為了解決士官分隊長職責不清“挂空擋”、有名無實“成擺設”、地位尷尬“靠邊站”等問題,該隊黨委從制度層面理清了士官分隊長肩頭的職責、手中的權力和所處的位置,讓他們在工作中能夠放開手腳。
士官分隊長齊敬會所在的保障隊黨委,在發現了權責不明給分隊長工作帶來的困境后,主動撤回了幫建的劉干事。在今年初,他們細化制訂了《分隊管理准則》,為士官分隊長履職盡責提供了依據。
記者翻看該《准則》,他們從組織指揮、領導管理、戰備訓練、教育培養等方面,明確了士官分隊長“八項基本職責”﹔從基層事務的決定權、單位建設的參與權、重大問題的建議權、敏感事務的監督權等方面,明確士官分隊長“六項基本權力”。
今年第一季度,恰逢分隊補充調整班長骨干,士官分隊長齊敬會行使手中權力,將3名素質過硬的骨干推薦到班長崗位。在上級組織的班長考核中,3名新任職骨干均名列前茅。
某保障隊戰士小李的孩子剛出生便患上急性心肌缺血。所在分隊的士官分隊長、四級軍士長李超第一時間把情況上報保障隊黨委,然后帶著相關材料到北部戰區總醫院協調,孩子最終及時進行了手術。蒙古族戰士阿木,入伍時不會說漢語,李超對他進行一對一幫帶。如今,阿木不僅漢語過關了,還因工作成績突出榮立了個人三等功。
“度過磨合期,士官分隊長真是越用越順手。”北部戰區某部管理科科長孫貴凱說,去年一年,他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參與作戰值班任務,隊內的日常勤務、供給保障、戰士管理都由士官分隊長季春雷負責,每件事都井井有條。
小卒能否堪當大用,關鍵在於能否跨過思想觀念的“楚河漢界”
隨著採訪深入,讓記者驚訝的,不僅僅是一個個士官分隊長的職位之變,更是他們的職能之變。
“戰區接兵怎麼就來個士官?!”某司機訓練大隊召開學兵結業歸隊對接會,會議室裡聚集了來自各軍兵種部隊多名接學兵干部,大家審視的目光都落在唯一的士官何雨成身上。
該大隊負責人再三電話溝通,才確定這個士官真是戰區派來接學兵的。
何雨成沒有辜負信任,受領任務后,他第一時間梳理了13名學兵的個人情況、熟悉來往行程路線。為增強學兵后期的任用和補訓針對性,他馬不停蹄聯系學兵教員,收集了解學兵培訓情況。
“沒想到一個士官,對學兵成長和單位建設如此用心。”司訓大隊參謀劉鵬飛向何雨成豎起了大拇指。
還有一個大家耳熟能詳的詞叫“帶車干部”。誰能想到,一個路程長達數百公裡的軍事運輸任務,僅有一名士官分隊長負責。
某保障隊士官分隊長柳玉鵬受領任務后,從制訂行車計劃到搞好行車編組,從合理分配骨干到安全形勢分析,每一環節均由他牽頭負責。
帶一支車隊跟帶一輛車完全不一樣,不只是提醒“慢點”“小心點”那麼簡單。
一路上,柳玉鵬把安全要求落實到每段路、每台車、每個人,堅持開好途中安全形勢分析會,隨時掌握車隊運行情況和人員思想狀況,督促檢查運行途中車輛及物資狀態。車隊晝夜連續機動,最終按時駛入指定點位,順利完成任務。
接兵、帶車都由士官分隊長負責,干部都在忙什麼?
“干部都在研究如何更好地保障中心、服務主戰!”某保障隊副隊長李新說,士官分隊長獨挑大梁之后,軍官們瞄准聯合作戰指揮保障要求,開展指揮保障演練和作戰值班流程推演。李新感慨地說:“士官分隊長承擔起保障隊士兵的日常教育管理等職責,使軍官們能心無旁騖地參與戰區聯指值班、研究破解聯戰聯訓保障難題。”
“職能轉變的小突破,帶來思想觀念的大轉變。”某保障隊政委劉炳順說,改革越深入,保障隊軍官的職能就越發聚焦——那就是提升保障能力、服務戰區主戰。
新體制新編制下,保障隊每名軍官都有自己的主責主業,都有相應的聯指值班席位。相應的,士官分隊長的作用也就越發凸顯。
採訪中,恰逢某保障隊參加戰區聯合作戰指揮演練。隻見軍官們在席位上標繪作戰地圖、分析目標屬性、推送作戰數據,而戰士們在士官分隊長的帶領下組訓施教、站崗執勤、后勤保障,工作井然有序,忙而不亂。
目睹士官分隊長隊伍在服務主戰中擔負戰士管理重任、挑起保障大梁,記者深深感到:新體制新編制下,如果把軍官比作大腦的話,士官分隊長就是傳遞指令的神經。
聯指一盤棋,一切為勝局。
採訪結束之際,某保障隊隊長胡文磊的一個比喻讓記者印象深刻:如果把部隊比作一盤棋,棋子有車、馬、炮,也有將、士、相,角色有分工,作用各不同。小卒能否堪當大用,關鍵在於能否跨過思想觀念的“楚河漢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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