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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底萬丈豪情 心中萬裡河山

——從邊關春聯品讀戍邊軍人“清澈的愛”

鄭蜀炎
2022年02月02日09:19 | 來源:解放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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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①:日土機務站官兵在海拔5000多米高原向全國人民拜年。

圖②:鐵列克提邊防連官兵攀上巡邏點位,讓國旗在山巔飄揚。

圖③:阿裡某邊防連官兵雪中巡邏。

高原戰士寫的春聯。

坐標:南沙永暑礁

坐標:北疆三角山

坐標:西藏甘巴拉

坐標:內蒙古某執勤哨

坐標:西藏昆木加

坐標:東海某艦艇

坐標:南疆神仙灣

坐標:北疆庫克他烏

軍人自有軍人的情懷,邊關自有邊關的年味。

今天是大年初二,《中國邊關》專版給您拜年!此時此刻,品讀戍邊人筆底的一副副春聯,猶聞一曲曲“大風歌”。

與詩歌一樣,對聯是漢語最優美凝練的表達形式。作為中華文化的一種特殊藝術形式,對聯應時應物應景而寫,沿襲循例,亦有不同的稱謂。

比如,懸挂於樓堂庭院楹柱上的,厚重端庄,謂之楹聯﹔時逢春節,姹紫嫣紅,筆底之聯亦染盡春色,當然就叫——春聯。

春聯是詩,韻律筆墨間率性飄逸地標識著戍邊人的精神高度。

春聯是志,濃墨重彩中表達著新時代邊防軍人的光榮與夢想。

春聯是心,字句詞語裡延伸士兵青春與使命相連的心靈軌跡。

是的,春天是一個動詞。

盡管南北緯度相差50度,使我們幅員遼闊的祖國在同一時刻,呈現出不同的季節、氣候狀態。但是,這並不妨礙春天的腳步悄然而至、次第展開,絢兮爛兮地把祖國大地涂抹出“萬紫千紅總是春”的無邊春色。

然而,無論在哪一個緯度,都可以看見我們的官兵護衛春天的身影﹔無論在多麼遙遠的邊關哨所,都會有一副副春聯上搖曳著花團錦簇的春光。

“大地山河生筆底,九州人物出豪端。” 春聯的疊韻酬唱,可以有一百種模式、一千種寫法,但在雄關屹立的邊防前哨,戍邊人卻有著自己的書寫和表達。

一副副充盈著士兵心、男兒志的對聯,或狂書風雪哨所,或張貼大漠營盤,或寫就熱帶叢林,或走筆萬頃碧濤……較之於名士俊耆的精雕細琢、曼卓風雅之筆,或許恰如棉布之於綾羅綢葛、柴扉炊煙之於鐘鳴鼎食。但是,它們以獨樹一幟的審美價值張揚著軍人的凜凜個性,意氣風發地揮洒著邊關男兒胸中的文化江山。

熱血青春唱大風

“江匯於此,路始於此,海通於此。”黑龍江省同江邊防線上,有著名的“三江口”自然壯景,有百年通商口岸的歷史遺址,更有各族人民奮勇抗擊外國侵略者的歲月烽煙……

雖然氣象學意義上的春天還沒有到來,寒風冰雪依然遒勁威嚴,但邊防一線的街津口哨所,營門的一副春聯卻引得人們駐足賞贊。對祖國大好河山的春天故事,官兵自有官兵的美學解讀,當代戍邊人的豪放風骨亦盡情地蘊含其中——

看一座哨所,固守三江,四方春色我來守﹔問幾許男兒,戍衛百裡,一身擔當稱風華。

橫批:熱血青春。

仗劍為文,壯歌春天。也許就寫作技巧而言,聯中的詞與韻皆有可斟酌之處,談不上什麼超逸神駿。但一氣呵成此聯的年輕哨長詩興猶酣,話語裡那叫一個自豪:古人常說“詩言志”,我們邊防軍人隨興寄情創作的對聯,為什麼不能叫作“聯言志”。

好一個“聯言志”!且看年輕的戍邊人是怎樣抒情言志、筆縱豪意的。

獅子為吼虎為嘯,各有各的威嚴。邊防軍人的志,從來都是黃沙百戰穿金甲、沙場點兵射天狼。雪嶺叢林、高原沙漠、藍天海洋……由於各自據守陣地的地理位置、山川風物不一樣,筆下借景抒懷之“景”,當然也就觀山閱水各具特色。譬如,佇立於東海萬頃波濤中的嵊泗島,有一副刻在礁石上的對聯,就是在飛濺的浪花中注疏衛國戍邊之志的。

還是在20世紀50年代,我軍掀起了干部下連當兵的熱潮。開國將軍許世友來到東海前哨的嵊泗島,成為某海防連的一名普通列兵,留下許多佳話,大家至今津津樂道。同時,將軍臨別時寫給連隊的一句話,成為官兵們苦練保衛海疆本領的激勵之言:“瞪大眼睛,保衛好祖國東大門。”

潮起潮落間,官兵們換了一代又一代,將軍的這番話語始終是連隊的決心與誓言。后來,年輕一代的官兵涌出一個新想法:咱們給將軍筆力遒勁的題詞配個擲地有聲的下聯,來個老兵新傳豈不更好?一呼百應后,你言我語間,一副虎虎生威的對聯便出現在連隊——

瞪大眼睛,保衛好祖國東大門﹔攥緊鐵拳,笑問誰敢興風作浪。

橫批:威鎮海疆。

沒有對祖國的熱愛,就沒有立志邊防的信念。同樣,沒有對大自然之美的追求,就沒有對山河之愛的深情。在邊關看到的許多對聯,筆底慷慨激昂之間,又以風雅之句、婉轉之詞,清韻脫俗地觀照出新一代邊防官兵的青春美韻、英雄風姿。

用山俊秀、水蒼茫來描述內蒙古伊木河邊防連的駐地一點不為過。這個位於祖國版圖雞冠頂端的連隊,背靠大興安嶺,眼望額爾古納河,風景的優美浪漫自不用說。由於國家關於保護森林和自然環境的一系列政策,這裡方圓百裡無村鎮無居民,年輕官兵駐扎於此,難免有幾分寂寞冷清。但是,他們在這僻遠艱苦的環境裡干出了響當當的成績,獲得的諸多榮譽表彰令前去採訪的筆者贊嘆不已。但更讓我傾慕的,是他們在淡泊繁華中扎實踐行強軍夢的胸襟,遠離喧嘩卻堅持放飛青春的風雅。連隊那副對聯寫得真好——

山水清歌,吟疆土之美,千秋往事涌心頭﹔男兒仗劍,衛國運之盛,緯武經文唱大風。

橫批:義膽丹心。

無須用華麗之詞去夸贊,但細讀放吟,心頭總是為之一熱,因為裡面不僅蘊含著戍邊人情感的深度,而且包容著他們的精神志向對物質世界的思維和回應。

梵高說:“在自然界中,我處處發現感情和靈魂。”完全可以借用這句話來評說邊防官兵的快意手筆,透過那質朴真摯的每一對每一聯,都能夠發現和解悟新時代戍邊人的感情和心靈。

萬裡國境線延伸到了遼闊的南部邊疆,便歸屬鄰近的幾個省區管轄。在廣西和雲南交界處,有一座大山將桂滇兩省區隔開在山的兩端。兩個連隊各自依山扎營、遙遙相望。雖然他們番號幾經變更,上級不同、隸屬關系不同,但有一點卻完完全全地相同——保衛祖國邊疆的使命與責任。

朝夕相處,並肩戰斗。在保衛邊疆幾十年的風風雨雨中,他們成為熱血戰友、鐵打兄弟、最佳拍檔。各自上級來連隊,都一定會去另一個連隊看看﹔但凡逢年過節喜慶事,跨省聯歡聚會也是標配……一來二去,上級機關和當地老百姓,都習慣地把他們稱為“兄弟連”﹔駐地的那座大山,也由此得名“兄弟山”。

所愛越山海,青春共此生。休閑時聽官兵們唱歌彈琴,那些新潮時尚的曲調在邊塞流淌著無盡的浪漫。但是,有一首老歌卻始終是他們共同的最愛:《戰友戰友親如兄弟》。愛就要抒懷,於是,他們將歌中的意韻寫成同樣一副對聯,貼在兩個連部門口——

兄弟山下兄弟連,血濃於水戰友情,保衛邊疆肩並肩﹔鋼鐵邊防鋼鐵兵,肝膽相照使命重,強軍征途心連心。

橫批:戰友加兄弟。

邊關雄魂載史筆

對自然界而言,春天是一個季節。但對歷史而言,並不是所有春天的來臨都是純粹的自然現象。邊疆的歷史從來都是國家歷史的見証者,邊防線上的一副副春聯,總是通過意節鏗鏘的頓挫韻律,在贊美大好春光的同時,將那些滄桑凝重的歷史融入軍人的使命中。

“零丁洋裡嘆零丁”,這是深深嵌入歲月的憂患記憶,文天祥“留取丹心照汗青” 的泣血絕唱,以特殊的價值承載而成為千古名句。當年押送文天祥的船,由外伶仃洋經過。而在這片海域,與之相對應還有一個內伶仃島。

在憂患重重的近代史上,這個豐饒優美的海島竟然成了不設防之地。英國侵略者侵佔海島后,毫無廉恥地以此作毒販子們屯集、轉運鴉片的基地。今天,這裡已經成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但守護海島的邊防官兵從來沒有忘記那段蝕骨之痛。在邊防哨所的門上有一副寫於幾十年前的對聯,大家每年都將其重新抄謄張貼,年年歲歲、銘心而記、警示后人——

嘆伶仃,故園泣血,愧對開荒拓土祖先深恩﹔愛伶仃,江山如畫,不負民族偉業志筑鐵壁。

橫批:保我河山。

登島那天,小雨如淚,佇立在對聯前臉上的雨水都是熱的。這是一副透著愴然悲壯之情的對聯,但在滿腔的憤慨中同時寫下了軍人的剛毅,這不屈的剛毅中凝聚著尊嚴,這高昂的尊嚴裡蘊含著歷史淬煉出來的堅韌與力量。

有一部電影叫《紅河谷》,說的是1904年,英國為了“打開西藏大門”,派出侵略軍以卑劣凶殘的手段入侵西藏江孜的歷史。“紅河谷”當然是虛構的地名,但影片中講述的古城堡、大峽谷等戰斗,卻是歷史的真實。一座屹立在風雪中的“江孜宗山英雄紀念碑”,記錄著西藏軍民以命相搏的邊疆保衛戰。

雪白血紅的歷史可以拍攝成電影來講述,但侵略者的鐵蹄不可能再踐踏高原雪域。江孜邊防連把這樣一副對聯貼在訓練場邊,酣暢淋漓地表達著新一代戍邊軍人的歷史觀——

一部“紅河谷”,用聲光影像記錄百年侵略者屠刀橫行妄稱“日不落”﹔一座“宗山堡”, 以槍炮硝煙宣誓今天戍邊人披堅執銳挽弓“射天狼”。

橫批:雪域壯歌。

當然,穿過時間隧道和歷史場景,雄渾邊關前留下的不僅是悲愴的回聲,同樣也有壯懷激烈的吶喊。

19世紀初,英帝國主義者武裝搶佔了我國雲南怒江的片馬地區,企圖將高黎貢山山脈近10萬平方公裡的土地納入其殖民版圖。然而,當地的守備軍隊和各族人民同仇敵愾,用簡陋的武器與侵略者展開了數十年烽燹抗爭,終於奪回了祖先開墾的故土家園。

新中國成立后,在堪稱“軍事遺址”的高黎貢山關隘 “片馬丫口”,我軍邊防部隊派出一個排鎮守這個常年風雪彌漫的邊關要地,戍邊官兵用忠誠和勇敢創造和續寫著新的光榮。1963年,國防部授予他們“鋼鐵哨所——風雪丫口排”的榮譽稱號。當年除夕風雪夜,周恩來總理親自打電話到哨所拜年的故事,成為邊防官兵永遠的驕傲。

這樣的哨所當然要有屬於自己的對聯,讀這樣的對聯怎能不讓人心頭一顫——

勇無雙,忠無雙,片馬丫口眾壯士誓死抗敵英雄千古絕唱﹔苦不怕,險不怕,鋼鐵哨所好戰士立志國防扎根風雪邊疆。

橫批:好山好水好男兒。

既然對聯是應時應景之作,邊防線上東南西北各個哨所的對聯自然也是百花千朵齊放、各呈地域風採。可有一點卻出奇的一致——所有對聯裡看不到一點楚澤行吟悲情愁緒,一絲孤吟怨懟的慘淡風月。

一位老邊防一笑解題:有個軍語叫“兵要地志”,邊關者,利刃堅甲據隘道、高牆筑壘扼雄關之地。唯有鐵板銅琶的“破陣子”,仰天長嘯的“滿江紅”,才配得上這邊塞要地。

新疆伊犁有一個邊防連隊駐守在“自古兵家必爭之地”,其名字讓人有種“穿越感”——黃旗馬隊。這個約130多年前就已命名的哨所,至今仍是大比例尺軍用地圖上的重要點位。當年清八旗中的正黃旗一支馬隊在這裡安營扎寨,因而得名。正黃旗屬八旗中的貴冑,可見這一段邊境的重要。今天,邊防部隊延續這個百年老哨之名,稱為黃旗馬隊邊防連。

登臨殘留的烽火台、瞭望台遺址放眼望去,哨所左面是茫茫沙漠,右面的萬畝浩浩蘆葦蕩。乘坐連隊新型的邊防巡邏車一路煙塵,遙想前塵往事、要塞滄桑,萬千感慨不知從何說起。待返回連隊,讀到當門一聯,直抒我之胸臆——

百年老哨,馬隊縱橫威風凜凜歷史烽煙卓然乃史﹔萬裡雄關,車輪馳騁銳不可當強軍固防燦然新篇。

橫批:山河雄魂。

劍犁和鳴寫山河

“我是夢中傳彩筆,欲書花葉寄朝雲。”祖國的壯美河山、家鄉的錦繡田園,尤其是在改革開放帶給邊疆 “富而美”、“強而盛”的日新月異巨變,讓邊防官兵在時空疊影間,寫作激情和靈感奔涌。對祖國的深愛摯情,對家國山河的一往情深,成為他們揮筆撰聯時充盈著春天風韻的底色。

綠色情懷早逢春。在雲南邊疆的瀾滄江上,一座國家級的水電站雄踞在峻險壯闊的大峽谷間。這裡有一個響當當的名字——糯扎渡。在當地拉祜族語中,“糯扎”即英雄。在拉祜群眾眼中,電站的建設者和守衛者們都是英雄。

對於電站的守衛者——武警某中隊官兵而言,在這個沒有硝煙槍炮的陣地上,更多的時候他們都是默默奉獻的無名英雄。但是他們知道,守衛腳下的綠水青山就是在創造金山銀山,包括瀾滄江流域在內的邊疆大地,已經歷史性地告別了延續千年的絕對貧困。這其中,就有電站守衛者的貢獻。

於是,當雲水盤桓間迢遞來濃濃春意時,大壩的執勤哨位的門上貼出了新春第一聯——

往事越千年,一江碧水一串明珠片片光明送富裕,脫貧奔小康﹔高峽出平湖,一座大壩一群士兵代代青春獻邊關,忠誠鑄鋼槍。

橫批:山水衛士。

對這一副充滿陽光燦爛般光明感的對聯,完全可以不吝贊揚之詞,對仗工整、平仄協調,更巧妙的是上下聯開頭皆借用了領袖的詩句,成為全聯的點睛之筆。

在我國脫貧攻堅戰取得全面勝利的喜訊如扑面春風傳來時,品讀此聯更是有一種“秋水文章不沾塵”的憬悟。出自對江河和水電站的環保要求,水壩水庫一帶相當封閉,官兵們總是笑稱自己“隱居山水間”。但是,祖國富強邊疆發展的使命感,過濾了官兵們種種情緒的雜質。對聯橫批的“山水衛士”堪稱點睛之筆,弦歌雅意間衡量出年輕的士兵們富民強邊守衛者的高尚情懷。

廣西邊防竹山港,被稱為“中華之端”——中國陸地邊境線和海岸線,皆始於斯、終於斯。1890年,當時的主政者與外國官員簽署了“界約”,並於此立碑。按順序編號,成為“一號界碑”聳立之地。

百年斑駁界碑留下的不堪記憶俱往矣。今天,昔日的蘆葦海灘已經成為忙碌的海港碼頭,大西南通往東南亞的黃金通道由此起航﹔古老的界碑、公路零公裡起點、北侖河入海口等景觀,無一不是熙熙攘攘的旅游者“打卡”之處。

駐守在這裡的哨所官兵所寫對聯,有海洋有陸地,有歷史有現實,有豪邁氣魄亦有風流瀟洒——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陸地,但見海滔滔路浩浩一號界碑見証百年興衰﹔一肩擔強邊一肩擔富民,且聽風陣陣旗飄飄萬裡邊防書寫千秋盛舉。

橫批:海天一色。

一切故事莫不是時間的故事,戍邊人既是千年邊疆史詩的主人公,同時又是歷史風雲的記錄書寫者。

“劍寒花不落,弓曉月逾明。”雲南邊疆的一片紅土地,是許多軍人記憶猶新的保衛邊疆的戰場。如今,昔日步步驚心的雷場已然成為稻黍飄香的豐饒土地,人頭攢動的繁華市場。

那些見証、參與、創造了這一段戰爭與和平歷史的邊防戰士,最有資格評說劍犁和鳴的邊關發展史。春風拂邊關,一聯續日月。在麻栗坡的老山邊防連,戰士們揮毫迎春,將硝煙鐵血盡收筆端——

何懼雷場生死須臾間,沙場豪情我以我血薦軒轅﹔唯願山河靜美千秋事,邊關萬裡喜看稻黍千重浪。

橫批:強邊富民。

已將身心酬社稷,江山壯麗催詩筆。與諸多名對名聯名句相比,邊防哨所一副副春聯,朴拙如黍麥、本色似土地,實在只是一些無名之作。然而,書寫於祖國春風楊柳間,鐫刻在雄峙邊關國門上,邊防軍人筆底春聯中蘊含著的忠誠之心、清澈的愛,難道不就是傳世之作、大美之聯嗎?!

(圖片由陳武斌、劉曉東、喬宇飛、馮亞坤、張子軒、徐嘉寧、薛浩、樊超、梅志峰、胡勇華、李榮榮攝)

(責編:王子鋒、王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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