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圖：法軍在薩赫勒地區執行軍事行動。

下圖：法軍在薩赫勒地區輪換部隊進入戰場。

　　2月17日，法國總統馬克龍宣布，由於馬裡過渡政府的阻礙，在當前政治、行動和法律條件下，無法有效履行其在薩赫勒地區反恐斗爭中的軍事承諾，法國及其他歐洲國家部隊將從馬裡撤軍。

　　這一消息立即引發國際社會廣泛關注。已在薩赫勒地區進行了9年反恐作戰的法國何以至此？法國撤軍又將如何影響非洲的反恐形勢走向？

　　從“藪貓行動”到“新月形沙丘行動”

　　馬裡曾是法國殖民地，與法國有著較為緊密的聯系。該國北部謀求獨立的圖阿雷格人與馬裡政府軍間爆發多次大規模內戰，導致馬裡國內長期動蕩。2012年，與極端組織有關的北部反政府武裝擊敗馬裡政府軍，並迅速佔領該國2/3的領土。當時的馬裡臨時政府被迫向曾經的宗主國法國尋求武裝干預。2013年1月11日起，法軍出動陸海空三軍約6500人，發動了為期3周的“藪貓行動”，幫助馬裡政府軍奪回大片領土，將反政府武裝趕入馬裡北部沙漠地區。

　　同時，受中東地區恐怖主義外溢的影響，被驅趕的馬裡國內分離勢力與恐怖勢力進一步合流，頻繁活動於薩赫勒地區各國之間，對地區安全穩定構成嚴重威脅。從2014年8月1日起，法國聯合馬裡、尼日爾、乍得、布基納法索、毛裡塔尼亞5國，構建聯合反恐機制，展開“新月形沙丘行動”，打擊該地區的恐怖勢力。其中，法國向該地區派駐一支由5100人組成的部隊，其中大部分兵力駐扎在馬裡境內的馬裡戈西、梅納卡以及加奧基地。

　　不過，法國為了保持在馬裡的軍事存在，維護自身特殊利益，很多時候故意進而不擊、剿而不滅。在“新月形沙丘行動”中，法國更是降低了直接參戰頻率，更多地是對聯軍行動實施總體指揮控制和支援保障。這雖然降低了法軍的傷亡，但無形中也影響了聯軍的戰斗力和反恐行動效果。此后，法國又於2020年7月聯合愛沙尼亞、瑞典等歐盟國家組建“塔庫巴特遣隊”，以反恐名義進駐馬裡。

　　關系惡化被“強行送客”

　　法軍雖然是以“救世主”的姿態進入馬裡，但其習慣以宗主國身份自居，以高高在上的心態行事，遭到馬裡上下的反感。越來越多的馬裡民眾將之視為“侵略者”，多個城市都曾爆發反對法國的游行示威。

　　轉折點發生在2020年8月。馬裡發生軍人嘩變，由嘩變軍人成立的全國人民救贖委員會隨后組建過渡政府。馬裡過渡政府對法國和歐洲士兵在馬裡的存在懷有敵意，雙方關系迅速惡化。有報道稱，為盡快逼迫法軍撤離，馬裡軍方甚至雇用數百名外國雇佣軍對法軍進行襲擾。

　　2021年5月，由於過渡政府提交的下屆內閣名單中沒有軍方的兩位重要人物，馬裡政局再度發生變化。同年6月，法國以不能支持一個“民主合法性和過渡都不復存在”的國家為由，宣布將結束“新月形沙丘行動”，關閉在馬裡的多個軍事基地，轉而側重於為當地軍隊的反恐行動提供支持，並以參與“塔庫巴特遣隊”的形式，維持在薩赫勒地區的軍事存在。

　　進入2022年，馬裡與法國等國在軍事合作和選舉問題上的緊張關系加劇。1月28日，法國外交部長公開表示馬裡過渡政府“非法”。對此，馬裡過渡政府迅即要求法國駐馬裡大使72小時內離境。法國政府隨即宣布召回本國駐馬裡大使。至此，法國與馬裡關系的惡化使法國及歐洲國家繼續在馬裡開展反恐活動的條件蕩然無存。此次馬克龍宣布撤軍后，馬裡過渡政府更是不留情面地要求法軍“毫不拖延地”撤離。

　　其實，在媒體看來，馬裡的局勢動蕩並不是法國結束“新月形沙丘”行動的全部原因，更主要的還在於這一每年投入近10億歐元的行動，既沒有在軍事上取得決定性的成果，也並未鞏固法國與馬裡的關系。隨著2022年法國總統大選臨近，該軍事行動在法國國內引發更多質疑。在這種情況下，所謂馬裡發生“不可接受的政變”，更多的是法國為自己撤軍找到的體面借口。

　　延續“非洲情結”需要“角色轉變”

　　法國對非洲有著濃厚的“情結”。馬克龍曾公開表示：“非洲是法國構建未來世界宏觀平衡的盟友，非洲若缺席就不能很好地構建國際合作新秩序。”2010年，恰逢“非洲獨立年”50周年，法國邀請13個非洲前殖民地國家的軍隊參加國慶閱兵，向世界展示法非“特殊關系”。雖然如今法國有時被諷刺為“二流發達國家”，但戴高樂“如果不偉大，法國就不成其為法國”的宣示始終產生著強大的精神力量。在法國謀求“大國地位”的行動中，延續並擴展在非洲的影響力一直是關鍵一環。

　　因此，法國不會僅僅因為與馬裡過渡政府的交惡而放棄其在非洲的利益和軍事存在。據馬克龍透露，從馬裡撤軍后，2500至3000名法國軍人與“塔庫巴特遣隊”將部署在同屬薩赫勒地區的尼日爾境內，繼續打擊該地區的恐怖活動。

　　同時，當前非洲嚴峻的反恐形勢也迫使非洲國家在安全上更加依賴法國的支持。據美國國防部非洲戰略研究中心的數據，截至2021年9月，活躍在非洲的極端組織數量由2010年的5個增加至25個。這些極端組織在當地發動的暴恐事件呈直線上升趨勢，而國力羸弱的非洲國家根本無法憑借自身力量遏制恐怖主義的蔓延，遑論消滅恐怖勢力。因此，與法國有歷史淵源的其他薩赫勒地區國家並不真心希望法國撤軍。

　　但經此事件后，法國必然會對之前的反恐策略進行深刻反思並做出適當調整。一方面，薩赫勒地區“越反越恐”的現實讓法國意識到非洲反恐局勢的復雜性以及軍事手段的局限性﹔另一方面，繼馬裡政變后，該地區的乍得以及布基納法索政府也先后由軍方接管，非洲國家的內部動蕩同樣使法國感到力不從心。對此，馬克龍曾多次表示希望非洲國家能夠增強安全與反恐的自主性，並在反恐行動中承擔更多責任。因此，法國很可能會逐步減少直接參與反恐軍事行動的頻率，轉而加強對非洲國家的軍備援助與人員培訓，以提升其反恐能力。當然，法國還可能在總結教訓后加強對非洲國家的發展援助，通過促進其經濟社會發展減少恐怖主義滋生的土壤。（李瑞景 王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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