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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青春融進祖國的江河

王玉山
2019年08月01日07:40 |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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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把青春融進祖國的江河

  3月28日,駐守在海拔5418米的新疆軍區某邊防團河尾灘邊防連巡邏小分隊,徒步巡邏5個多小時后到達點位,在“生命禁區”展示國旗宣示主權。(資料照片)牛德龍/攝

  從去年深秋到今年盛夏,一個眼蒙白紗、無手敬禮的青年士兵,感動了中國。

  2018年10月,陸軍某掃雷排爆大隊戰士杜富國在執行掃雷任務時,突遇爆炸,生死關頭,他用驚天一擋為戰友筑起生命屏障,自己卻永遠失去了雙眼和雙手。

  為人民利益勇闖雷場,為家國安寧甘洒熱血。

  在新中國70年波瀾壯闊的歷史進程中,總有這樣一群人:危險來臨的時刻,他們勇敢地挺身而出﹔歲月靜好的日子,他們堅韌地負重前行﹔繁星閃爍的夜晚,他們警惕地站崗瞭望。

  他們眼中:國家最重,人民最重﹔他們心中:無怨無悔,無私無畏。

  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人民子弟兵!

  

  這棵挺立在祖國北疆邊防線上的樹,有一個特別的名字:相思樹。

  這棵樹,見証著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

  那是1984年5月的一天,三角山哨所連長李相恩帶隊巡邏,途經哈拉哈河時,突遇山洪,在洪峰扑來的那一刻,他一把將身邊的戰友推開,自己卻被卷進無情的洪流,壯烈犧牲,年僅29歲。

  李相恩的妻子郭鳳榮聞訊后,抱著兩歲的兒子李心匆匆趕來。望啊、盼啊,她在哨所前整整守望了3天3夜,可最終也沒等到丈夫歸來。

  第二年春天,郭鳳榮在哨所的最高處栽下這棵樹。她說:“樹在這兒,我就在這兒,我等他回家。”

  寒來暑往,此后的每一年,郭鳳榮都會來到三角山哨所,看看這棵樹,望望那條河。

  2010年9月,未曾再嫁的郭鳳榮不幸病逝。病故前,她寫下遺囑:“死后把我的骨灰撒進哈拉哈河,撒在相恩失蹤的地方,我要永遠陪伴著他。”

  “母親寫過一段話,她送父親去火車站,當火車鳴笛開動的那一刻,她的心好像被撞了一下,當時眼淚忍不住就要流出來。”在李心的記憶裡,母親生前很少主動提及父親的事情,他是在整理母親遺物時,才發現這個裝滿父母往來書信的夾子。”“父親回信說,別人問我你有多少財產?我說我家裡有個愛妻,有一個兒子,這是我人生最大的財產。”

  三角山迎風傲雪,相思樹枝繁葉茂。

  30多年來,新兵下連第一課,是聽相思樹的故事﹔連隊官兵結婚,要給相思樹獻上哈達﹔家屬來隊探親,都會給相思樹澆水施肥。

  相思樹下,一代又一代軍人愛上了邊關,讀懂了家國。

  幾乎就在相思樹在三角山哨所生根發芽的那一年,一首名叫《小白楊》的歌曲走入千家萬戶,唱響大江南北。

  “一棵呀小白楊,長在哨所旁,根兒深,干兒壯,守望著北疆……”

  隨著這首歌的廣泛傳唱,越來越多的有志青年受到鼓舞,紛紛加入到駐守邊疆的隊伍中。

  小白楊哨所,原名塔斯提邊防哨所,位於祖國西北邊陲中哈邊境。

  塔斯提,蒙古語意為石頭灘。這裡常年飛沙走石,條件極為艱苦。

  為了讓哨所像個家的樣子,從1962年開始,官兵們堅持年年種樹,但由於缺水,總是留不住一片綠色。

  1982年春天,哨所伊犁籍錫伯族戰士程富勝回家探親,將哨所周圍的環境和戰友們衛國戍邊的故事講給母親富吉梅聽。

  程富勝休假結束,臨行前,母親挑了10枝最好的楊樹苗讓兒子帶回哨所栽種,並叮囑他要像白楊樹一樣,扎根邊疆,為祖國守好邊防。

  “擔心樹枝凍壞,我把樹枝包在軍大衣裡,當時我們的大衣是皮制的,裡面是羊毛,很暖和,我就抱著衣服裹著樹枝回了哨所。”程富勝小心翼翼地把樹苗帶到塔斯提,和戰友們一起栽種到哨所的房前屋后。

  土壤不行,戰士們就從10多公裡外一撥兒接一撥兒地搬運土壤﹔水源缺乏,他們沿著山道把一桶又一桶的河水擔回連隊。

  可由於土質太差,這些樹苗還是難以忍受干旱風沙,相繼枯死,唯有距離哨所最近的那棵頑強地活了下來。用一抹醒目的綠色,撫慰著官兵們的日日夜夜。

  日復一日,小白楊漸漸長成參天大樹,塔斯提邊防連營區內外也綠樹成蔭。

  服役18年后,程富勝回到家鄉。他說,像普通百姓一樣,每個人都有著兒子、丈夫、父親等多種身份,但自己的第一身份永遠是軍人。

  年復一年,扎根邊防、蓬勃向上的小白楊精神,激勵著一代代哨所官兵戍邊守防。

  “以苦為榮,樂守邊疆。”塔斯提邊防連政治指導員路亞杰說,如今,小白楊哨所每年要接待8萬余人次參觀者。人們都想來看一眼小白楊,唱一遍那首動聽的歌,傳承小白楊哨所的戍邊精神,感受小白楊身上的家國情懷。

  

  姜雲燕,“南丁格爾獎”獲得者。

  17歲那年,她被喀喇昆侖山戍邊官兵事跡所感動,獨自一路西行,成為三十裡營房醫療站一名女兵。從此把青春獻給了邊防,足跡踏遍南疆座座哨所。

  一個寒風呼嘯的日子,她接到了哨所戰士的電話:“姐姐,我們這裡有幾個人生病了,你能給他們唱個歌嗎?”

  “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姜雲燕為戰士們唱起了《小草》。歌聲傳上了帕米爾高原,戰士們聚集在電話旁情不自禁地和她一起唱了起來。

  在近乎寸草不生的生命禁區裡,一代又一代邊防官兵用小草的情懷守衛著祖國的邊陲。世界屋脊的地理標高,也標記著戍邊官兵的精神海拔。

  神仙灣、天文點、河尾灘,坐落於海拔5400多米的喀喇昆侖山上,它們是中國軍人駐守的海拔最高的哨所。

  這裡年平均氣溫低於零攝氏度,晝夜最大溫差30多攝氏度,冬季長達6個多月,空氣中的氧含量不到平地的45%,而紫外線強度卻高出50%,風大高寒,是不折不扣的“高原上的高原”。

  神仙灣建哨初期,官兵們靠著一頂棉帳篷、一口架在石頭上的鐵鍋,餓了吃壓縮干糧,渴了喝70攝氏度就沸騰的雪水,硬是在生命禁區站住了腳,守住了祖國的西大門。

  在神仙灣哨所,有一個神聖的地方,登上它需要攀登幾十級台階。在氧氣充沛的平原,這很普通。但在嚴重缺氧的神仙灣,每登上一級都是一種考驗。然而,戰士們卻把這一攀登視作最高榮譽,他們說,每當看見五星紅旗在祖國的邊境線上迎風飄揚,再苦再累都值得。

  天文點,一個與大地測量相關的名字,孤獨、孤傲地矗立在冰峰雪嶺的天邊。

  幾年前的一個春天,哨所官兵在執行駐勤任務時,常常一臉霜雪,渾身冰涼。為了補充營養,戰士們把袋裝牛奶揣在懷裡焐熱了,等哨兵下哨走進帳篷時,再從懷裡掏出來。一袋袋帶著戰友體溫的“熱”牛奶,幫助他們驅走寒冷,抵御風雪。

  河尾灘,地處喀喇昆侖山腹地,哨所因高、遠、險而聞名。這裡終年冰封,四季飄雪,風力高達8級……每走一步,都相當於在內地負重20公斤前行。

  但就是在這樣一條生死邊防線上,每次到達巡邏終點,官兵們都會展開國旗,向世界宣告:這裡,屬於中國!

  “在沒有界碑的土地上,我們就是界碑。”戰士們庄重地說。

  山最高、天最藍,血最熱、心最忠。

  中國軍人把胸中熾熱的家國情懷,洒滿座座高山。

  無名湖哨所,海拔4520米。這裡不僅沒有湖,還嚴重缺水,當年第一批進駐的官兵把對水的渴望,充滿豪情地融進哨所的名字。這裡與外界幾乎隔絕,去哨所3個多小時的路程,全在嶙峋的岩石上跋涉,甚至沒有一米的平地。

  詹娘舍哨所,海拔4655米。四周全是近乎垂直的懸崖峭壁,在半空中用鋼筋水泥撐起的高腳屋,隻有一間10平方米的宿舍和一間同樣大小的儲藏室兼廚房。這片被稱為全軍最險的方寸之地,一年中大雪封山期長達7個月,300天刮6級以上的大風。

  查果拉哨所,海拔5300米。爬雪山、蹚冰河、越險灘,官兵們長年累月執行珠峰地區的邊防保衛工作,並擔負著扎果拉、控揚米和西西拉三大山口的巡邏任務,每個山口海拔都在5500米以上。

  ……

  山連山,天接天,無論有多苦,無論有多險,始終有中國軍人傲然挺立。

  海拔4200多米的康西瓦烈士陵園,是中國乃至世界海拔最高的烈士陵園。這裡,長眠著100余名為保衛和建設祖國邊疆而獻身的烈士。

  多年來,凡是上山的軍人,都要去看看他們,點支煙、敬杯酒﹔多年來,每輛路過的軍車都會減速慢行,鳴笛致敬。

  

  “在那雲飛浪卷的南海上,有一串明珠閃耀著光芒,綠樹銀灘風光如畫,遼闊的海域無盡的寶藏,西沙,西沙,祖國的寶島,我可愛的家鄉……”

  上世紀70年代,這首《西沙,我可愛的家鄉》,風靡全國。

  西沙群島,中國神聖不可侵犯的領土。在這片常年高溫、高濕、高鹽的天涯海島上,一代代守島官兵如同鋼釘一樣矗立在祖國的南海,用青春和熱血守護著藍色海疆。

  老一輩“西沙人”住的是木板房、油氈房,喝的是未經淨化的雨水,吃的是咸菜蘿卜干,讀的是“月報”,沒有廣播電視,電話也不通。在海南島與西沙間往來的交通工具僅是小噸位的木船,速度慢,舒適性差,條件十分艱苦。

  中建島,距離西沙永興主島90余海裡,是西沙群島最南邊的一個孤島,被稱為“南海戈壁灘”。

  一枚存放在部隊榮譽室裡的椰子,見証著守島官兵那段艱苦創業的奮斗軌跡:1982年,中建島種活第一棵椰子樹﹔直到20年后,守島官兵們才收獲了第一個椰子。

  酷暑、烈日,狂風、暴雨,就是在這連椰樹都艱難生長的環境中,官兵們以島為家,頑強地站崗執勤、守衛和平。

  不過,在那個年代,對他們而言,比自然環境更令人痛苦的,是日常生活的單調和枯燥,以及因為交通難、通信難造成的難以彌補的親情虧欠。

  那年,一次強台風過后,姍姍來遲的補給船給一位老班長帶來3封電報。第一封是“母病重,盼歸”﹔第二封是“母病危,速歸”﹔第三封是“母已葬,安心工作”。

  航路隔絕,3封電報竟然整整走了兩個月。

  老班長手捧電報,淚流滿面,跪在地上,向著北方、朝著家鄉,重重地磕了3個響頭。

  “戰士們能夠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中堅守,不外乎源於一個‘情’字——對祖國的赤子之情、對海島的愛戀之情、對戰友的手足之情、對先烈的崇敬之情。”曾任西沙守備部隊政治委員的陳儼說,西沙官兵身上有一種寶貴的“西沙精神”,那就是愛國、愛島、樂守天涯。

  從西沙到南沙,煙波浩渺的南海上,座座島礁串聯起祖國的南大門。

  2017年12月,10名年輕的女軍人來到永暑礁。她們,是人民海軍南沙島礁一線守衛崗位的首批女軍人。

  她們來自國內7個省市,都是90后大學生,平均年齡隻有23歲。

  “熱愛南沙,報效國家,服從命令,聽從指揮……”永暑礁主權碑前,她們面向國旗庄嚴宣誓。

  海天之間,一張張青春的臉龐朝氣蓬勃,一聲聲鏗鏘的誓言蕩氣回腸。

  2012年7月24日,海南省三沙市人民政府正式挂牌成立﹔2016年1月6日,我國目前最南端的南沙永暑礁新建機場試飛成功。

  機場、碼頭、醫院、運動場,藍天碧海,綠樹成蔭,今天的南沙,就像一座座風景旖旎、設施齊全的“海上小城”,日新月異的南沙群島已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當年,官兵們在風浪中用竹竿、牛毛氈建造起第一代“高腳屋”。后來,他們又用鐵管、鐵皮建造了第二代“高腳屋”,鐵皮包裹的營房難抵太陽暴晒,屋內酷熱難耐。再后來,拔地而起的鋼筋水泥建筑群,才讓島上的居住、生活條件有了很大改善。

  當年,在無土無淡水的礁盤上,官兵們靠手提肩扛從大陸帶來泥土,開辟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菜園,一年四季都能吃上自己種的新鮮蔬菜。他們還用罐頭盒、子彈箱栽培出太陽花、美人蕉等數十種花卉,使美麗的南沙群島四季鮮花盛開。

  一花一木,一磚一瓦,今非昔比的變化,抒寫著代代南沙守礁官兵對大海、對祖國的無限深情。

  20年前的1999年4月9日,守礁老兵程志雷在春節前沒有收到家書,卻收到妻子輾轉寄來的一盒磁帶。磁帶放進小錄音機,傳來了兒子稚嫩的聲音:“爸爸,俺好想給您唱支歌,可俺還沒上學,沒人教俺。媽媽說,南沙有天邊那麼遠,沒有樹,沒有草,沒有大公雞,也沒有小花狗,俺在這給您學幾聲公雞打鳴吧……”

  “喔,喔,喔——”一聲聲特別的“鄉音”,把一群鐵打的男子漢聽得潸然淚下……

  上礁就是上前線,守礁就是守陣地。為了祖國的安寧,不知多少海軍官兵拋家別子,把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華,留在了南沙。

  龔允沖,全國十大杰出青年,先后36次赴南沙,守礁14次,累計守礁達7年半,創下了一次守礁長達758天的紀錄,被稱為“南沙守礁王”。

  李永強,南沙守備部隊原氣象工程師,2014年因搶救落水戰友犧牲。他生前在南沙工作了21年,累計守礁86個月,在礁上度過9個春節﹔結婚21年,和家人團聚時間加起來不到3年。

  李文波,南沙守備部隊高級工程師。自1991年以來,累計守礁3000多天,創造了守礁次數最多、時間最長等多項紀錄,被譽為“愛國愛礁的南沙衛士”。

  ……

  年年歲歲,歲歲年年。

  他們把人生站成一塊礁石,任憑風吹浪打﹔雖然愧對青絲白發,可更知肩上的責任比天大。

  

  又是一個出發的日子。

  隨著指揮員一聲令下,幾百輛滿載各類物資的運輸車駛出營區,駛過“望夫橋”,奔向漫漫川藏線。

  這是川藏兵站部官兵第500次執行進藏運輸任務。

  “望夫橋”,說是橋,但橋下卻不是河,只是一段沒有水的溝渠。

  幾十年來,每次車隊進藏時,營門口的這條路旁就站滿了軍嫂,有的抱著孩子,有的含著淚水,向駕駛室裡的丈夫揮手告別。幾十天提心吊膽的等待后,當車隊完成任務歸建時,軍嫂們又會出現在這裡,踮著腳尖企盼丈夫的那台車駛進大院。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這個普通的橋便有了一個心酸的名字:望夫橋。

  軍嫂們的擔心不無道理,作為連接雪域高原和內地戰略運輸大通道的重要保障線,川藏線被中外地質學家公認為世界上最危險的路。

  這條“生死線”全長3176公裡,橫跨14條江河,翻越21座海拔4000米以上的大山,沿線有雪崩、塌方、泥石流等自然災害頻發的路段100多處,80%以上的公路處在陡坡和懸崖地帶。

  20多年前,線上大部分都是泥窪路,車隊顛簸在狹窄的路基上,很容易發生事故。近年來,盡管路基不斷拓寬,坑窪的便道也鋪上了平整的瀝青,路況好了很多,但每次出征,軍嫂們的心依舊懸著。

  這是一組沉甸甸的數據:川藏線通車以來,兵站部累計出動車輛100多萬台次,運送各類物資500余萬噸、人員100多萬人次,先后有660名官兵壯烈犧牲,1830人受傷致殘,3000多人留下終生疾病。

  “艱險多嚇不倒、條件差難不倒、任務重壓不倒。”川藏兵站部一代又一代官兵用鮮血和生命、忠誠和智慧,鑄就了可貴的川藏線精神。

  人民軍隊的“天路”故事,還有與川藏兵站部幾乎同時組建的青藏兵站部。

  4000裡風雪青藏線上,一茬茬官兵長年擔負著繁重的進藏物資運輸、管線輸油、通信保障等任務,先后有760多名官兵在這條路上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同樣被形容為“生死線”的,還有那一條條險象環生的“巡邏路”。

  喜馬拉雅南麓,一條通往邊防前哨的陡峭山路,堪稱西藏邊防最險最遠最苦的巡邏路:全程要經過200多處危險路段,翻越3座海拔5000多米的雪山。幾十公裡的道路上,有10多公裡都是手腳並用,上下攀爬,全程要經過8處泥石流沖溝,37處要借助攀登繩、26處需架設懸梯。一路上隨處是刀鋒山、老虎嘴這樣的天險絕路,還會碰上毒蛇猛獸、泥石流和雪崩等危險。

  就是在這條與祖國主權息息相關的巡邏路上,1984年,西藏軍區原司令員張貴榮突發高原疾病,永遠倒在了邊境線上。

  這位昔日作戰勇敢,參加了遼沈、平津等大型戰役的將軍,在槍林彈雨中沒有倒下,卻被高原惡劣的自然環境奪去了年僅49歲的生命。犧牲時,他深陷雪窩的雙腿仍然保持著向前邁進的姿勢……

  為紀念這位和平年代犧牲在西藏邊防線上的共和國最高將領,西藏軍民在此立碑。從此,這片血染的無名之地有了一個悲壯的名字:將軍崖!

  35年來,途經此地的人們都會停下腳步,祭拜將軍,擦拭墓碑。那立於山野之中的潔白墓碑,至今一塵不染。

  仿佛是一種巧合,張貴榮將軍殉職那天,正是西藏軍區某邊防團副營長楊祥國的出生之日:1984年1月15日。

  這個“巧合”,楊祥國是在17歲入伍來到將軍殉職之地,看到紀念碑上的日期時才知道的。

  “這裡離首都很遠,但離主權很近。我們守邊防就是守國防,守高山就是守江山。這條路我們會一直走下去!”18年來,在將軍昔日犧牲的這條路上,楊祥國80余次出征,身上大小傷疤21處,47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徒步巡邏總裡程近2.5萬公裡。因長期負重導致脊柱嚴重變形,身高比入伍時竟然矮了兩厘米。

  心中有夢想,腳下有力量。

  一旦胸中的火焰被理想點燃,再遠再險的路也擋不住前進的步伐。

  祖國,將永遠銘記他們。

  

  在空軍地空導彈部隊軍史館裡,珍藏著一件頗不尋常的電熨斗,它曾是敵人一架高空偵察機機翼的一部分。

  1959年10月7日,國慶10周年慶典剛剛結束,在北京通州近兩萬米的上空,這架敵機被二營成功擊落。聽到消息后,新中國6位元帥和多位大將、上將前往飛機殘骸現場視察。

  殘破的機翼散落在大地上,其中一塊被官兵們改造成一件電熨斗。

  新中國成立后,敵機不斷侵擾偵察,為捍衛領空安全,中央軍委決定秘密組建一支地空導彈部隊,代號“543”。官兵不著軍裝,對外聲稱是打井隊、勘測隊。

  “543”的指戰員一律高職低配,32歲的空軍某高炮團團長岳振華,被任命為地空導彈二營營長。他們發揚“全營一杆槍”的精神,先后打下3架U-2偵察機、2架RB-57D高空偵察機,打出了世界防空史上的奇跡。

  1964年,毛澤東在人民大會堂接見了二營全體指戰員。這也是他在新中國成立后唯一一次接見整建制部隊。

  內部風光無限,然而對於外界,這支神秘的部隊卻一直隱藏在厚厚的面紗下。

  整個上世紀60年代,岳振華和戰友們一直隱姓埋名,“帶著導彈打游擊”,六進西北,五下江南,轉戰山溝、荒野、叢林、戈壁,在鹽鹼地的無人區開辟陣地,在風雪中捕捉戰機,在陰冷潮濕的草地挑戰生存極限。

  “冷到西北熱到南,不冷不熱住沙灘”。除了異常艱苦的惡劣環境,官兵們更要遵守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嚴苛紀律。

  “參加這支部隊要經過嚴格的審查。剛進軍營,保衛干事就宣布紀律,工作性質、駐地不得對任何人講,包括父母妻兒。”二營老兵吳洪甫回憶,“幾年后我馬上要退役了,保密干事又對我說,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泄露軍事機密。”

  干驚天動地事,做隱姓埋名人。

  時隔半個世紀,2019年3月,78歲的吳洪甫來到北京,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裡,看到了昔日擊落的敵機殘骸。此前,他剛剛被中央宣傳部、退役軍人事務部授予“最美退役軍人”稱號。

  當年,他是二營的一名標圖員,因戰績突出,被中央軍委、國防部授予個人一等功。退伍后,他回到農村老家,把立功証書壓在箱底,扛起鋤頭重新做農民。就連家人問起來,他也只是含糊地說:“在部隊我就是個伙夫……”

  37年間,沒有人知道吳洪甫是一等功臣。即使在遭遇家庭變故,生活舉步維艱時,他也守口如瓶,從未提起當年的戰斗經歷,沒有向政府提過任何要求。在他看來,當兵打仗與工人做工、農民種糧一樣,都是為國家作貢獻。

  直到2002年6月,吳洪甫偶然在雜志上看到岳振華講述擊落U-2高空偵察機的戰斗經過,才知道這不再是國家機密了。

  他拿出了立功証書,家人和村民才知道,身邊的這個老人竟是一等功臣。

  在岳振華愛人李德序的記憶裡,那段時期丈夫每年回家的日子用指頭數得過來,夫妻之間說過的話還不如寫過的信多。

  “最后一位去世的親人是我母親,我哭暈了4次,大病一場。岳振華知道了,不停地給我寫信,三天一封,兩天一封……”10年間,他們共有5位親人去世,全部由李德序一個人操辦。

  岳振華帶著捷報回到北京的當天晚上,夫妻倆對坐流淚。“他使勁地抱著我,說,不哭了,都不哭了,咱們應該高興。我說,你保的是國家,我保的是小家,都是革命,我不難過,你放心。”

  “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台。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愛國詩人陸游的這首《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是愛好書法的岳振華晚年最愛寫的詩。

  2013年,88歲的岳振華與世長辭。按照老人遺願,一半骨灰埋在生前所在的“英雄導彈營”,與戰友同在﹔另一半安葬故土,與生前未及盡孝的親人長久團聚。

  

  這挺拔的樹、這雄偉的山、這遼闊的海、這延展的路、這蔚藍的天……這一切的一切,勾勒起我們的家國,凝聚著軍人的使命。

  家是最小國,國是千萬家。

  新中國成立70年來,從白雪茫茫的雪域高原,到黃沙漫漫的沙漠戈壁,從人跡罕至的北國邊陲,到熱潮翻滾的南海前哨,人民軍隊牢記黨和人民的囑托,用火熱的衷腸,訴說著對祖國的無限赤誠。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這是伴隨電影《上甘嶺》在全國影響了幾代人的一曲英雄贊歌。抗美援朝上甘嶺戰役中,21歲的黃繼光用青春之軀堵住了敵人的機槍射口,為部隊開辟了勝利通道,被授予“志願軍特級英雄”和“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英雄”稱號。

  黃繼光犧牲后,他的母親鄧芳芝給志願軍官兵寫了一封信:“去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我去趕集,知道光兒在朝鮮前線犧牲了。當時我身上像割了一塊肉,天下母親誰不疼她的兒女!”“我記起了光兒離家時說的話:媽媽,這回我志願到前線去,要保衛我們翻身的勝利果實,保衛祖國和世界的和平。”“他為了多數人過幸福日子,犧牲自己,他有志氣。”

  黃繼光、邱少雲、楊根思……在歷時2年零9個月的抗美援朝戰爭中,共有290萬多名志願軍官兵赴朝參戰,殲敵71萬余人,涌現出30多萬名英雄功臣和近6000個功臣集體。

  “也許我告別,將不再回來,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南疆戰火持續那些年,正是中國經濟快速發展時期。改革開放不斷深化,發家致富成為時尚,“萬元戶”“專業戶”是人們羨慕的對象。然而,參戰官兵卻舍棄了一切,為了祖國的和平安全,為了人民的幸福安康,在“貓耳洞”裡堅守著、戰斗著。

  軍人的奉獻何止在戰場。

  特區深圳,日新月異,人民不會忘記,當年是解放軍為這座城市埋設了第一條電纜、鋪筑了第一條大道、建起了第一棟高樓。

  成昆鐵路,風馳電掣,祖國永遠記得,昔日30多萬鐵道兵參加大會戰,上千名官兵為此犧牲。

  “泥巴裹滿褲腿,汗水濕透衣背。我不知道你是誰,我卻知道你為了誰……”九八抗洪,30多萬官兵舍生忘死封堵九江決口,用血肉之軀筑成一道道鋼鐵防線。“塔山英雄團”的戰士李向群累倒在荊江大堤上,用生命實踐了“人活著要有美好追求,家富了更要報效祖國”的高尚情懷。

  汶川抗震,人民子弟兵多路開進、立體輸送,從四面八方奔赴災區,展開爭分奪秒的生死救援。抵達北川、抵達理縣、抵達映秀、抵達汶川、空降茂縣……在72小時“黃金救援時間”裡,官兵們迎著余震、崩塌、滑坡、泥石流,冒死前進。

  戰爭、洪水、地震……每當我們的家園面臨危難時刻,每當我們的家人遭遇危險之際,人民軍隊總是義無反顧,挺身而出。

  難以忘記,“東方之星”沉船救援現場,留下最美軍禮的海軍潛水員官東﹔難以忘記,九寨溝地震中,迎著撤離人群沖向災難現場,留下最美逆行的武警戰士張國全……一個個中國軍人在不經意間被人們捕捉到的最美姿態,正是這支走過92載輝煌歷程的英雄軍隊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的真實寫照。

  “在茫茫的人海裡,我是哪一個﹔在奔騰的浪花裡,我是哪一朵……不需要你認識我,不渴望你知道我,我把青春融進,融進祖國的江河……”

  2019年2月,杜富國當選“感動中國2018年度人物”。3個月后,中央宣傳部授予杜富國“時代楷模”稱號。

  在“時代楷模”發布會現場,主持人問他,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的話,你還會選擇掃雷嗎?

  杜富國毫不猶豫地回答說:“假如再給我機會,哪怕一千次、一萬次,我也會堅守初心、作出同樣的選擇!”

  王玉山 來源:中國青年報

(責編:袁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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