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俄亥俄州有一座地理位置非常獨特的房子,下雨時節,落在房頂北側的雨滴與小溪匯合后,流進附近的安大略湖,然后匯入加拿大北部的聖勞倫斯灣﹔而落在房頂南側的雨滴則經密西西比河,最終流入美國南部的墨西哥灣。許多應該落在南側的雨滴經風一吹落在了北側,或者剛好相反。這最初相距不過咫尺的雨滴,蜿蜒流淌最后抵達大海時,彼此之間的距離已達2000多英裡,而決定這些雨滴去向的不過是從屋頂瞬間掠過的一陣微風而已。
這一獨特現象類似系統學中著名的“分岔理論”,即在應對外部刺激變化時,系統運行或早或晚都會不同程度遇到一個發生質變的分岔點,既有可能向前突破扶搖直上,也有可能向原點折返從此一蹶不振。在世界軍事斗爭和軍事變革歷史上,不乏詮釋這一理論的事例:面對重大抉擇的三岔路口,當事者或一念之差,或一時之誤,或一招之失,往往勝負分野,盛衰各異,甚至要麼樹起一座豐碑,要麼留下千古遺恨。此等命懸一線、生死兩端的歷史事件,驚心動魄,催人警醒。
公元1453年5月29日凌晨,東羅馬帝國拜佔庭在連續抗擊土耳其奧斯曼帝國的進攻后,終於迎來決戰時刻。依托堅固的堡壘,拜佔庭抵擋住了潮水般涌來的敵人。然而,就在拜佔庭以為可以鬆口氣的時候,困在第一道城牆和第二道城牆間一籌莫展的土耳其人突然發現在內城牆中有一座很小的城門——凱爾卡門竟然開著,而且直通城內堅固工事。於是,歷史因為這樣一個發現意外開始轉折:東羅馬帝國被土耳其奧斯曼帝國很快佔領。而這扇敞開的小門后來被証實可能是夜行人通過時忘記關閉,遂成了拜佔庭的“阿喀琉斯之踵”。
奧地利著名作家茨威格在談到這段歷史時感慨道:“那扇莫名其妙敞開著的小門一下子就決定了拜佔庭的命運,就像歷史上那些令人不解的決定發生時的幾秒鐘一樣。”而這種決定命運的令人不解的關鍵因素,也曾在不同場合反復出現過。二戰之前,法國貝當元帥對挑戰其一戰經驗的新軍事思想抱著“零容忍”態度,把提倡機械化作戰的戴高樂趕出國防部。但隨后,盡管貝當統帥的法軍號稱當時世界最強大的陸軍,卻在與德軍交手六周后就亡國了。與之相反,擁有急劇擴張野心的希特勒,在觀摩了古德裡安用木制坦克模型演練的新戰法之后,驚呼“這就是我所希望的東西!這就是我所需要的東西!”於是乎,古德裡安的“閃擊戰”便順理成章地登上了戰爭舞台,並由此奠定延續至今的機械化作戰基本模式。
人們時常用“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來推脫曾經犯過的錯誤,用“文武之道,一張一弛”來強調要學會放鬆,這當然都有一定的道理,但關鍵還要看在何處犯錯、在何時放鬆。帕累托“二八律”告訴我們,如果在那80%的范圍裡,稍微鬆弛一下本也無可厚非,犯點錯誤或許無礙大局。可一旦進入決定性的20%范圍,那就必須全神貫注、時刻緊繃,因為任何鬆弛都可能因過於懈怠而錯失良機﹔必須全力以赴避免犯錯,因為任何錯誤都可能因小失大撼動全局。所謂“萬無一失,一失萬無”“差之毫厘,謬之千裡”“一招不慎,滿盤皆輸”,說的就是在關鍵時刻犯下致命性錯誤而帶來的后果。
如今,世界軍事正處在大發展、大變革、大調整的歷史轉折點上,我軍正處在全面深化改革、重塑力量體系的新的歷史起點上。在這場關乎未來決勝權的重大考驗面前,目標和路徑的確立舉足輕重,改革發力點和著手處的選擇至關重要,守攤和搶灘的較量喜憂參半。故而,時時以惴惴之心善待每一次偶然、每一個關節,既借勢借力又不丟特色,既敢闖敢試又不失慎重,既大破大立又不缺縝密,方能精准走好腳下的改革之路。
編輯感言
當思康熙和彼得大帝的“一念之差”
■周 峰
俄國沙皇彼得大帝和清皇康熙是同一時代人。1703年,彼得大帝興建港都聖彼得堡,康熙則詔令興建承德避暑山庄。之后,康熙又先后發布上諭禁止採礦,禁止與南洋進行貿易。彼得則不斷鼓吹打通印度洋通道,向遠東地區派遣探險家和軍人尋找新空間。其中一個叫白令的人因為有功,俄國便用其名字命名新發現的海峽——白令海峽。
承德避暑山庄歷經康熙、雍正、乾隆三朝,耗時89年建成。聖彼得堡隻用了9年時間就投入使用,成為俄西北部重要戰略樞紐。但康熙和彼得的選擇對各自國家的影響,並非僅此。隨著時間推移,清朝愈趨閉塞,俄國外向性不斷增強﹔前者視大海為外來侵略“危險通道”,后者視海洋為劫掠他國的“便捷通道”。乍看起來,兩國的分野只是當初決策者的一念之差。但一念之差並非隻因一念,而是國際視野、改革追求等深厚內在的反映。康熙與彼得,一個漫不經心,一個極其用心﹔康熙重守,彼得重攻﹔康熙重家,彼得重國。如是等等,最后導致道之不同。
(來源:解放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