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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肝瀝膽22載

——記投身北斗事業的某衛星導航定位總站高級工程師譚述森院士

2016年02月27日09:06 | 來源:解放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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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披肝瀝膽22載

譚述森(右二)和同事們研討交流技術問題。王安民攝

  人物小傳:譚述森,1942年1月出生,現任某衛星導航定位總站高級工程師,2015年當選中國工程院院士。長期從事大地測量裝備和衛星導航系統設計論証與應用研究,是我國北斗衛星導航系統的主要開拓者和建設者之一,為我國軍事測繪和衛星導航事業發展作出了重大貢獻。獲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1項,軍隊科技進步一等獎4項,全軍專業技術重大貢獻獎1項,“十一五”國家科技計劃執行突出貢獻獎1項,榮立一等功1次,三等功2次。

  2016年2月19日,我國第5顆新一代北斗導航衛星與地面運控系統成功實現了天地“握手”,目前已進入載荷測試階段——這,標志著北斗衛星導航系統向全球組網邁出了堅實的一步。

  目睹這一刻,中國工程院院士、某衛星導航定位總站高級工程師譚述森欣慰地笑了。

  22年前,譚述森和戰友們從一間簡陋的鐵皮屋出發,從零起步,踏上北斗衛星導航系統科研攻關的征程。22年后的今天,21顆北斗衛星遨游太空,我國成為世界上第三個擁有自主衛星導航系統的國家。

  老驥伏櫪,志在千裡。今年1月30日,是譚述森74歲的生日。仰望蒼穹,他說:“我的‘星齡’才二十二,很年輕,還能為北斗全球組網做很多事。”

  “永遠不能把登山的保險繩交到別人手裡”

  在某衛星導航定位總站控制中心,記者看到科技人員正對第5顆全球組網衛星進行在軌測試,與先期發射的4顆新一代北斗導航衛星,共同開展星間鏈路、新型導航信號體制和新型原子鐘等國產自主可控設備試驗驗証工作。

  “衛星上增加的這些新功能,必須通過組網來充分驗証以后,才能保証每顆衛星所發揮的功能和性能指標。”譚述森院士介紹。

  1994年,黨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高瞻遠矚,做出重大戰略決策:研制發展中國獨立自主的北斗衛星導航系統。

  然而,擺在科技人員面前的現實是,尚未起跑就已落后美、俄20多年,以及經濟實力、技術基礎和人才的匱乏……

  也就是在這一年,面對祖國和人民的呼喚,52歲的譚述森離開了奮斗29載的軍事測繪戰線,義無反顧投身到北斗事業之中。當時的他,已享受政府特殊津貼,科研成果斐然。對於他來說,選擇北斗,就意味著選擇風險和挑戰。

  “國家安全命脈,豈能受制於人?”懷著這樣的憂患,譚述森在一無經驗、二無資料的情況下,帶著團隊開始了北斗系統科研攻關的艱難征程。

  北斗一號建設初期,技術上面臨諸多難題。其中,最大的“攔路虎”是無法從海量無線電信號中快速准確地捕獲用戶發出的微弱定位信號。項目承研單位採用傳統的模擬信號技術,花費數年時間,效果仍不理想。

  譚述森大膽建議,利用當時還不成熟的數字信號處理技術代替模擬信號。這一設想雖具有先進性,但存在一定風險。敢於擔當,他與研制廠家一起,僅用半年時間就攻克了這一關鍵技術,為北斗一號按時建成贏得寶貴時間。

  隨后,譚述森和同事們聯合全國上百家科研單位,經過8年論証研究和艱苦攻關,終於建成北斗一號系統。從此,我國成為繼美、俄之后第三個擁有自主衛星導航系統的國家。

  譚述森常說:“核心技術是買不來的,沿用他國體制,技術上將永遠受制於人。”在北斗二代系統論証階段,有人建議沿用GPS成熟的技術體制。

  對此,譚述森頭腦特別清醒,“我們連人家的用戶終端都買不來,還能買來他的核心設備嗎?事實証明,還得我們自己具備自主可控的這個能力,去籌劃我們自己的系統。”在他的主持下,北斗二代系統取得了連續定位和位置報告、星地雙向高精度的時間同步等一系列關鍵技術重大突破,成為世界上第一個連續導航與定位報告深度融合、全星座播發三頻信號的衛星導航定位系統,從根本上擺脫了對GPS的依賴,從此結束了靠國外導航系統授時的歷史,使我國衛星導航系統不再受制於人。

  “永遠不能把登山的保險繩交到別人手裡”,這是譚述森經常講的一句話,也是他在拓荒天疆的征途中追求卓越、奮力搶佔北斗事業發展先機的不竭動力和源泉。

  仰望星空,星漢燦爛。如今,已經排列成陣的21顆北斗星翱翔九天,我國及周邊國家和“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地區的北斗用戶逐日遞增。譚述森和千萬名北斗科研人員,憑借智慧和汗水,開辟了我國衛星導航的嶄新時代。

  “技術上要想創新,就要有不一樣的視野和高度”

  日前,記者從北京某導航地面總站了解到,北斗用戶已超過千萬,遍布我國廣袤的國土和遼闊的海疆。

  “我們對數據進行分析,發現用戶每個月都有大量增長,北斗系統每天為用戶提供千萬次以上的定位、授時和通信服務。”22年來,在譚述森和戰友的不懈攻關下,北斗衛星導航系統實現了從無到有、從區域邁向全球的跨越。

  事非經過不知難。北斗飛天征程的每一步,都浸透著以譚述森為代表的廣大科研人員的心血和汗水。

  北斗一號系統由2顆星組成,這是基於“兩彈一星”功勛科學家陳芳允院士提出的“雙星定位”理論。由於當時缺乏技術、人才和經驗,要把它變成工程應用,難度可想而知。

  “當時用的電腦都是286,20多個人用5台286。”設備落后、技術也落后,既沒有雙星高精度定位的成熟理論,也不知道確保定位精度的地面標校站如何分布,項目一時陷入停滯。譚述森決定,現有技術不足,就在新技術上尋求突破。

  在北斗一代演示終端,記者看到它巧妙地利用了地面高程數據庫,僅用2顆衛星就可實現導航定位和位置報告。導航定位都要有一個響應時間,相對世界其他導航系統最短幾十秒的定位時間,北斗隻需數秒,這也是譚述森帶領團隊技術創新取得的又一成果。

  譚述森甚至把創新應用到談判桌上。頻率軌位是國家重要空間戰略資源,沒有頻率,建設衛星導航系統就無從談起。北斗建設之初,國際上通用的導航頻率已所剩無幾。

  爭取頻率就要談判,譚述森要求大家,不要把眼睛老盯在談判對手和技術方案上。他說:“首先要遵守規則,其次要做規則的制定人。這樣才能更好地為北斗系統爭取頻率,然后才能更好地跟其他人來開展技術協調,獲得更大的利益。”

  譚述森作為北斗頻率設計與國際協調首席專家,以和平利用太空為依據,經過復雜的頻率設計與周密的干擾仿真計算,創新提出衛星導航頻譜共用與兼容性評估准則並得到國際認証,推動國際電聯制定新的規則。

  談起頻率談判,譚述森堅定地說:“頻率是國家戰略資源,要像捍衛國土一樣捍衛頻率資源。”10多年來,譚述森率領頻率協調團隊在國際舞台上頻頻亮相,與幾十個國家經過了300多次艱苦談判,為國家爭取了寶貴的頻率資源,使我國衛星導航頻率資源位居前列。

  在譚老辦公室,記者看到這樣一張世界地圖——它是以北極的視角繪制的。他說:“技術上要想創新,就要有不一樣的視野和高度。”

  “中國的北斗,最終要建成世界的北斗。”現在,譚老又把目光瞄准北斗系統和其他幾大導航系統的深度融合,在導航信號體制、兼容互操作性能等方面實現優勢互補,讓全球幾大衛星導航系統共同造福全人類。

  “國家的需要就是自己的研究方向”

  “在他心中,事業是國家的事兒,始終是第一位的。”譚述森相濡以沫48載的老伴如是說。

  1965年,譚述森從成都電訊工程學院畢業,來到原總參測繪研究所,從此開始了半個世紀的軍旅生涯。

  上世紀70年代,我國西沙海域海圖精度很低,難以滿足軍事用圖需要。為此,上級把繪制更加精確的軍事用圖的任務交給了譚述森。

  當時,我方一缺設備,二缺基准數據,給養也很困難,還要時時面對國外武裝巡邏船的干擾破壞。譚述森帶領科研人員冒著生命危險,在西沙一干就是半年。最終,他們創造性地運用雷達無線電聯測手段,將西沙群島標注到了新中國的地圖上,測量精度達1米。

  上世紀90年代初,原總參測繪局有關領導找到譚述森,邀請他參加雙星定位系統的立項論証工作。52歲的譚述森義無反顧離開了工作近30年、已經取得豐碩成果和榮譽的軍事測繪戰線,毅然加入到北斗工程籌建團隊。

  此后,譚述森3次延長服役年齡,古稀之年仍戰斗在北斗事業第一線……就這樣,他將自己的命運與國家的需要緊緊地拴在一起。

  有人問他,在快要退休的年齡,你卻投入一個全新的科研領域﹔在別人安享天倫之樂的時候,你卻還戰斗在科研一線,你究竟圖什麼?譚述森說:“作為一名科研人員,國家的需要就是自己的研究方向。能為國防事業盡點綿薄之力,是我的責任,更是我的幸運。”

  也有人問他,你兩次延長服役年齡后又暫緩退休,准備干到什麼時候?他說,一個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衛星導航事業是無限的。退休不是生命的終點,也可能只是換了張作息時間表。我們的北斗要比肩美俄,實現超越,還有很多工作要做,隻要身體還允許,我會一直做下去。

  身為專家,譚述森從不缺少榮譽,面對鮮花和掌聲,他總是不安:“榮譽是北斗給的,我只是其中的一員,做的都是應該做的。”

  2013年底,他完成的一個項目獲得軍隊科技進步獎一等獎,按照有關獎勵政策,可以記二等功,但他說黨和人民給我的榮譽已經夠多了,主動放棄了這一獎勵。

  2015年11月28日,是譚述森評選中國工程院院士答辯的日子。走進會場,前面還有2名候選人,大約要等30分鐘,譚述森就徑直坐到了最后一排的偏僻一角,戴上老花鏡,拿出一本技術方案開始審閱。

  此時整個會場裡,有的彼此寒暄,有的緊張地看著別人的演示,躲在角落裡的譚老卻安靜端坐著,邊翻閱方案邊批注思考,完全不像一個馬上就要登台亮相的候選人。

  當譚述森順利當選院士的消息傳來,總站上下一片歡騰,大樓裡也挂起了祝賀的橫幅。譚老看到后,多次找到單位領導,要求把橫幅撤下來。他再三強調:成績不屬於個人,榮譽是對全體北斗人的肯定和褒揚。(鄒維榮 宗兆盾 楊海斌)

(責編:閆嘉琪、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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