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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亞洲上將點評:戴旭與美軍“中國通”的戰略對話

 
2016年03月25日08:26 | 來源:中國軍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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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劉亞洲上將點評:戴旭與美軍“中國通”的戰略對話

讀了“對話”(注:《戴旭與美軍“中國通”的戰略對話》一書),有幾點感觸。

這種雙方中級軍官、高級學者點對點的交談乃至交鋒,是中美兩國、兩軍交流的組成部分。相對於國家對國家、軍隊對軍隊、代表團對代表團的面對面對話,他們這種單槍匹馬式的“過招”,顯得非常尖銳和深刻,其間有握手言歡也不乏鼓角爭鳴。這種真實,看起來是“交手”,其實是一種“交”“心”的境界。上兵伐謀,攻心為上。而這正是軍事的精髓和外交、政治的最高目標。兩個人對弈比兩群人下棋更耐看,無他,寧靜以致遠,奇思出妙著。高山之巔佇立的永遠都是孤獨的背影,思想天空上翱翔著的也永遠是寂寥的心聲。故,我並不因二人對話之場面小聲音弱而忽視。且其中很多見解令人耳目一新,比如雙方對於釣魚島中美沖突話題和最終解決方案,戴旭以歐亞大陸做棋盤推演論証,馬偉寧坦承戰爭非美選項。我支持並鼓勵這種“錐子互刺”式的探究,開誠布公式的交流。國防大學擔負著外訓任務,與外軍交流十分廣泛,中美高級軍事學者這種高質量的對話,是一個非常好的創意。在中美兩軍交流史上,這種樣式是“空前”的,希望不要“絕后”。

中國改革開放面向世界﹔美國籌謀世界重點也是在琢磨中國。中美互相把對方弄明白,世界上的事就好辦﹔而中美若復雜,世界就無法簡單。當下,中美經濟關系強,政治關系弱,軍事關系若即若離。而軍事恰恰是國際關系最真實的方面。一些地方學者總覺得雙方戰略互疑,這感覺主要就來自軍事方面。所以,中美軍事關系如何發展、如何演變,是一篇大文章。如何破題?雙方國家和軍隊都在思考。而戴旭和馬偉寧以對話形式,千裡走單騎,隱隱有春秋俠士、秦漢武士之風。美國年輕,軍氣剛勁﹔我軍未老,英風猶存!二人觀點如何姑且不論,於勇武一節,首先就值得點贊!有血性、敢擔當,在不同的場合、不同的職業,有不同的內涵。我常說,思想之樹常青。要做到這一點,必須給思想者特別是年輕的思想者以充足的陽光和水分。

軍隊是青年的集體,要麼身體年輕,要麼思想年輕。第二次世界大戰,主要就是按照一幫年輕校官的設計打的。英國的富勒和法國的戴高樂都提出裝甲兵進攻理論,最后被德國的古德裡安採納,被隆美爾發揚光大。四個人都是校官。日本素來沒有哲學,但石原莞爾在20世紀30年代就看到世界將面臨東西方文明大決戰,他也是個校官。校級軍官承上啟下,是軍隊的中堅。校官的品質決定著軍隊的品質。

德國軍隊是近代軍制的創新、創建者。原來普軍老氣橫秋,有六十多歲的營長,八十多歲的將官。年老體衰,思想僵化,國王沉迷於華麗的軍裝和表演性演習。但萬幸的是,他們也是一支敢於正視自己,敢於大刀闊斧進行自我改革的軍隊。近代世界最宏偉的軍改大劇,在柏林軍事學校校長沙恩霍斯特的導演下開幕了。他是個愛思考的人,當過軍事雜志編輯,寫過軍事論文。在軍隊服役時,他痛感軍事體制陳舊,面對採用新型體制的拿破侖,他提出普魯士很難打防御戰,應主動出擊法軍。但國王膽小怕事,幻想和平,終致大敗虧輸。沙恩霍斯特搞了一個“軍事協會”,利用軍校條件,招攬軍中頭腦開放的軍官,設計普軍的軍事改革。被世界廣為仿效的總參謀部制於此發端。這些人中,就有二十多歲的克勞塞維茨。在論資排輩根深蒂固的軍中,沙恩霍斯特敢於大膽啟用年輕的思想者,氣魄直追漢武帝。

眾所周知,德軍后來威赫一時。“二戰”雖敗,但對現代戰爭藝術的貢獻無法否認。古德裡安在回憶錄中贊揚沙恩霍斯特這位“農民的兒子”是一個“勇敢、聰明、謹慎、嚴肅、絕不自私、絕不腐化”的偉大軍人。而沙恩霍斯特的門生克勞塞維茨,影響更是超出軍界和國界。曾任德軍參謀長的施利芬說:“通過它(《戰爭論》)造就了整整一代杰出的軍人。”

這位“德軍改革之父”和戰爭思想者,是中國軍隊特別是軍校和高層機關應該重點研究的“現象”。曾經有一個著名的“錢學森之問”:為什麼中國大學培養不出世界級創新大師?這個“問號”叩擊的恐怕不僅僅是中國的大學。一個“獨尊儒術”帶來萬馬齊喑。高山之巔無美樹,大樹之下無美草。漫長史書,政治家招賢納士如漢高祖如唐太宗者鳳毛麟角。

近代以來,中國相對於世界最大的差距是戰略思想的荒蕪。鴉片戰爭爆發之后,中國最有眼光的人也不過是寫了《海國圖志》,教國人知道國外有國,可是這個工作幾百年前鄭和下西洋的時候就已經做到了。而此時,美國的戰略家席華德已經在幫林肯設計太平洋商業帝國了。之后,清朝大臣爭論塞防還是海防,而美國的另一個戰略家馬漢已經為西奧多·羅斯福總統准備了“制海權”理論。眼界差了多少?如果把國家比公司,美國從一個小地區代理公司起家,百來年做到壟斷全世界的規模,靠的是什麼?不就是思想家“引路”、軍事家“開路”、政治家“駕駛”嘛。

當年晚清中日之戰、中歐之戰都是人才之爭的結果。曾國藩上書咸豐帝陳述,官場“以畏葸為慎,以柔靡為恭”“人才循循規矩准繩之中”“守者多而有為者少”“京官之辦事通病有二:曰退縮,曰瑣屑。外官之辦事通病有二:曰敷衍,曰顢頇……但求苟安無過,不求振作有為,將來一有艱巨,國家必有乏才之患”。光緒帝在《變法上諭》中說:“我中國之弱,在於習氣太深,文法太密。庸俗之吏多,豪杰人士少……公事以文牘相往來,而毫無實際。人才以資格相限制,而日見消磨……”結果,清朝這個數百年的“大企業”,最后由於“乏才”而“破產”、而“家破人亡”。

思想枯竭、精神萎靡,使晚清一切經濟、政治和軍事變革統統難落實處。暮鼓晚鐘,百年回響。今日中國爭衡世界,爭什麼,怎麼爭,歸根結底不還是人才嗎?孫子幾千年前比較兩國勝負時的五大因素“道、天、地、將、法”,其中“將”就是決定因素之一。打仗,打“將”,永遠如此。而打“將”,主要打的就是思想。

由二人對話,有感而發人才之論,實是情不自禁。中國全面的軍事變革拉開帷幕。習主席在中央軍委改革工作會議上說,推動人才發展體制改革和政策創新,形成人才輩出、人盡其才的生動局面。國防大學是全國最高的軍事學府,擔負著為國家和軍隊培養人才的戰略任務,必須開風氣之先。以改革的勁風,蕩滌嫉賢妒能、空談誤國之風,淘汰濫竽充數、瑣屑顢頇之輩,打破資格、顛覆慣例,提供條件讓有真知灼見的人脫穎而出。

 

(責編:黃子娟、楊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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