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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格在雪域孤島懸崖下的軍魂

2016年04月25日14: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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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年軍旅生涯,11年戍守邊疆。2015年12月30日,伊木河邊防連連長杜宏犧牲在這片他所摯愛的土地。伊木河邊防連,是他軍旅生涯的起點,也成為他軍旅生涯的終點。

3月2日,內蒙古晨報全媒體記者長途跋涉來到位於祖國“雞冠”處的伊木河邊防連,跨過冰包、趟過積雪、穿越林海,找尋杜宏生前的足跡,試圖還原杜宏生前的點滴,緬懷這位將年輕生命獻給邊防事業的英雄。

在父母眼中,他稚嫩憨厚﹔在妻子眼中,他包容仁愛﹔在戰友眼中,他如父似兄﹔在領導眼中,他果敢勇猛。

他還沒來得及將連隊訓練場的設施完善好、沒來得及將連隊門前的文化長廊建好、沒來得及為新兵傳授軍事知識,他,壯志未酬……

2015年12月30日,駐守在伊木河邊防連的連長杜宏在前往哨所突擊檢查時,因雪大路滑、山路陡峭,從26米高的陡坡上滑落摔傷,搶救無效犧牲,將自己年僅31歲的生命永遠定格在這片他所摯愛的土地上。

白雪皚皚、冰封千裡、人煙罕至、-57℃、與世隔絕,這些字眼將矗立在祖國地圖“雞冠處”的伊木河邊防連,立體形象地展現在人們眼前。

在這個環境惡劣的“雪域孤島”,杜宏一呆就是11年。

“連長、連長……”3月9日,李東風與5名戰友牽著戰馬,趟過過膝的積雪在中俄邊界巡防,在經過伊木河邊防哨所附近時,6人筆直地站成一列,對著懸崖大聲呼喊,淚水劃過結有白霜的脖套,在脖套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印記。“70天了,連長你已離開我們70天了。”李東風在心中默念。

杜宏曾在日記裡這樣寫道:“越是苦地方越能鍛煉人,吃得苦越多收獲就更大,伊木河是苦,我就要到那去。” 他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1984年12月,杜宏出生在鄂爾多斯杭錦旗一個普通的工薪家庭,從小,一身戎裝戍邊的舅舅是他的偶像。在他上中學期間,《我來當兵》《軍營民謠》《難忘我曾是你的兵》等一首首膾炙人口的軍旅歌曲深深吸引著他,他渴望自己穿上筆挺的軍裝成為一名軍人。

2002年,不顧父母、親戚的反對,杜宏偷偷到武裝部報了名。

2002年12月,說服父母的杜宏穿上夢寐以求的軍裝,來到心儀已久的部隊,駐地為大興安嶺邊防連。

零下30多攝氏度的低溫,哈氣成霜、滴水成冰,嚴寒條件下,杜宏和戰友每天都要經受高強度的訓練。殘酷的現實,也曾讓杜宏猶豫,但一想到自己臨走時對父母信誓旦旦的保証,他靠著骨子裡的倔勁,硬是挺了過來。

4個月的軍訓結束后,表現優異的杜宏被班長相中,班長想將他帶到特務連,但是杜宏卻主動申請到伊木河邊防連。面對班長的不解和戰友們的質疑,杜宏咧著嘴憨厚地笑了。

伊木河邊防連被稱為雪域孤島,管段上百公裡,距離團機關320公裡,每年因大雪封山與世隔絕近4個月。通往伊木河邊防的路上山間有眾多暖泉,經路下瀉,遇寒結冰,層層疊加,越積越大。冰包大的,高三四米,長達千米,將路堵死,無法通行。“五月雪、八月霜、九月一片白茫茫。”這是戰士們眼中的伊木河邊防連。

杜宏曾在日記裡這樣寫道:“越是苦地方越能鍛煉人,吃得苦越多收獲就更大,伊木河是苦,我就要到那去”。

來在伊木河邊防連,杜宏從一名普通戰士做起,扎根邊防連,艱苦訓練、勤於琢磨、善於用腦、穩扎穩打。

2007年,杜宏因表現突出,被保送到石家庄機械化步兵學院,兩年的軍校生活,杜宏完成了一名優秀士兵向合格軍官的轉變。

畢業前夕,父母希望杜宏分配到離家近一點的部隊,團裡領導考慮到他軍事素質好,也想將他調到二線的步兵連當排長。然而,杜宏的選擇不僅不在父母的希望中,也沒有按領導的意願到二線。他心裡有一個地方始終難以割舍,那就是培養自己的伊木河連隊。“我對那邊情況也熟悉,讓別人過去還得熟悉情況。”懷著對那裡一草一木的熱愛,杜宏向領導提出回到伊木河工作。

2011年7月,團裡決定讓杜宏接任連長一職,原本以為杜宏會拒絕,但是他卻說:“我能有今天,離不開組織的培養,離不開在伊木河的磨練,如果伊木河需要我,我責無旁貸。”

這一干又是4年。

2015年12月,團裡打算將杜宏調到團部任職,但是杜宏卻私下向戰友李東風透露自己想擔任邊防營副營長,對於為何選擇這個職務,杜宏道出了實情,“營部就在伊木河邊防連隊的對面,我還能呆在伊木河多好啊,我舍不得離開。”

2015年12月30日,杜宏犧牲在了這片他所摯愛的土地,這裡是他軍旅生涯的起點,也成為他軍旅生涯的終點。

“他是戰士心中的山,他是戰士心中的樹,他是戰士可以依靠的脊梁。”談到杜宏,邊防某連的指導員李東風說。

隆冬的額爾古納河冰封千裡,戰士們用自己的足跡踩出一條通往哨所的冰路。站在哨所的山崖下,邊防某連的指導員李東風的思緒又回到了2015年12月30日,杜宏“離開”的那天……

當天5時,氣溫零下46攝氏度,杜宏早早起了床,對哨所、營房、菜棚、馬廄、訓練場、鍋爐房等地逐一檢查后,6時40分,來到連隊食堂吃飯,此時食堂的飯菜已是殘羹冷炙,就著熱水,杜宏快速撥拉著餐盤內的飯菜,走出食堂與戰士們開始上午的正式訓練。

10時,訓練結束后,“冷了哇,快去緩一緩。”他讓清理馬圈和馬草庫的戰士郭志偉、李小玉一行人到大棚內緩緩,自己帶著線手套開始清理馬圈。時間一晃而過,午飯后稍作休整后,下午的訓練正式開始:戰士們進行5公裡跑,他跟在戰士們的后面一起跑。

15時,當杜宏跑到3公裡處,邊防連哨所的下方時,他試圖對哨所進行突擊檢查,便開始沿著“之”字型的線路,向懸崖上方的哨所進發。當他行至懸崖26米處,因為腳下積雪濕滑,崖壁陡峭,導致身體失重向下摔落……

等李東風一行人找到杜宏時,已經是18時,趴在懸崖下的杜宏,身上已結了一層白霜,頭上有一道長長的結痂的口子,身旁是一攤凝固的血跡,白線手套下的手指血肉模糊。眼鏡、脖套散落在周圍,峭壁上一塊突出的堅石上血跡斑斑……

戰士們慌忙將凍僵的連長帶回連裡搶救,內蒙古軍區、呼倫貝爾市軍分區、邊防某團瞬間啟動應急機制,多家醫院通過遠程醫療系統指揮連隊軍醫實施急救。戰士們不斷地將連隊的所有毛巾都用熱水浸濕,敷在杜宏的身體上……直到心電圖記錄儀成為一條直線還在繼續……

接到杜宏離開的噩耗時,邊防某團團長孫建國始終無法接受,連夜穿過蒼茫的森林、越過危險的冰包,來到了杜宏身邊。孫團長陪了杜宏一夜,自言自語與杜宏聊了一夜,自己抽一支煙,給杜宏點上一支,這名26年的老兵,看著杜宏年輕的臉龐第一次痛哭流涕。

“他是戰士心中的山,他是戰士心中的樹,他是戰士可以依靠的脊梁。”李東風說,他離開后,戰士們的主心骨沒了。

張利憶起最初與連長相識的場景,作為班長的杜宏,帶著新兵張利來到伊木河,一天晚上,准備上床就寢時,張利反手抓住床架想來個卷身上,誰知身體失去控制,重重地摔了下來。臀部受傷使張利行動不便,杜宏默默承擔起照顧張利的重任,背著張利到200多米外的旱廁,爬在杜宏如山的背上,張利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一次,連隊炊事班失火了。杜宏的頭發原本黑而濃密,在救火時為將被困的王英杰從火場拖出來,頭發被大火燒了個精光。

杜宏腿上的疤是與戰士一起打柈子時留下的。

當時連隊過冬儲冬木材,杜宏帶人進山伐木。鋸柈子時,他腳下一滑,被油鋸在腿上開了一道大口子,頓時鮮血淋漓,皮肉外翻。當時連隊沒有麻藥,杜宏一聲沒吭,讓軍醫給縫了十幾針。事后,他拄著個簡易的拐杖,還一瘸一拐地指導戰士干活。“他真的是一名有血性的軍人。”曾與杜宏相處近4年的邊防某團副參謀長楊浩稱。

每次有新兵下連,杜宏都會主動去接,他說自己熟悉這條道。王俊亮現在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下連隊的情形,車開到中途時,一個高約3米,長約上千米的冰包擋在路中間,連長讓新兵呆在車上,自己帶著班長,用鐵鍬、油鋸、鐵鎬愣是砸出一條小道。沿著砸出的冰道,車身傾斜著緩慢走過冰道,每次車輪打滑,跟在后面的 杜宏就與班長用身體頂住。50公裡的路,行駛了4個小時,天黑時終於抵達連隊,“到家了。”杜宏笑著對王俊亮一行新兵說,讓王俊亮在寒夜中心裡一暖。

戰士王憲金怎麼也忘不了在2011年10月發生的事情。

當天,杜宏帶著他和另一名戰士呂君楠檢跡、追捕非法盜獵人員。一路上攀懸崖、穿林海,徒步走了8公裡山路,接連搗毀了好幾個地窨子和非法作業點。此時下起了雪,眼瞅著天要黑了,山高林密,再沿原路返回,太危險了。杜宏當即決定帶隊沿界河到下游的西口子哨所去,入夜,他們在岸邊山腳下點起火堆取暖,林子裡不時傳來讓人毛骨悚然的狼嗥。為了讓戰友休息,杜宏一宿沒合眼,一直在火堆前守護著戰友。

2015年12月31日,是杜宏在伊木河停留的最后一天,戰士們帶著他的遺體走過哨所、穿過林海,走過他奉獻了11年的伊木河的每個角落。

當天18時,杜宏的遺體將拉往根河火化。戰士們整齊地列隊希望送連長最后一程,看著載有連長的車輛駛出連隊的大門時,戰士們痛哭流涕。“成什麼樣子,讓連長聽見多不好,都回去。”強忍悲痛的指導員李東風在“訓斥”完戰士后,獨自一人站在院內痛哭到天亮。

“連長離開后,我心裡總是沒著沒落的,有時坐在那裡發呆,有時不知不覺就流淚了,有時恍惚中他好像就站在前面,我想和他說說話,可一抬腿他又不見了。”張利常常午夜夢回,淚濕枕頭。

“我一直把連長凍僵的雙手放在我的肚子上,希望連長能緩過來……”杜宏所在連隊的一名班長張利,與杜宏朝夕相處了10年,這個曾經父母都管不住的“臭小子”,卻被杜宏征服。

“他化作山、化作樹,成為戰士心中的脊梁,成為伊木河的豐碑。”邊防某團團長孫建國說。

3月5日凌晨5時,指導員李東風就起了床,他將自己的被褥疊整齊后,又將杜宏曾經使用的床鋪被子整了整,將床單抹平。在這間宿舍,李東風與杜宏住了2年,在杜宏“離開”后,床鋪一直維持原樣。

“我們倆在一起的時間,比跟自己媳婦呆的時間都長。”杜宏“離開”后,團裡希望李東風換一間宿舍,但李東風卻執意不肯。他每天為杜宏鋪床疊被,希望某一天醒來,杜宏向往常一樣坐在床邊。

收拾完畢的李東風,走出宿舍,零下20多攝氏度的氣溫讓李東風打了個寒顫,他先到營房、菜棚、馬廄、訓練場、鍋爐房等地逐一檢查,而此前這些事情都是杜宏一直在做。

等他來到馬廄時,“閃電”抬起頭看到是他,耷拉著腦袋並沒有起身。“‘閃電’是杜宏最鐘愛的戰馬,也跟杜宏最親,每次杜宏來馬廄查看,它都會歡快地起身用鼻息蹭一蹭杜宏的衣服。”在杜宏離開后,這位杜宏曾經的“戰友”一直提不起精神,“都說馬有靈性,估計它是以自己特殊的方式緬懷杜宏。”

一個直徑約50公分、長約2米的樹樁上,杜宏刻下鮮紅的“我愛我家”的字樣,一個放大版的地圖立在哨所的前方,來自五湖四海的戰士的家鄉被鮮明地標注在上面。杜宏曾說,戰士們如果想家來看看,就會覺得自己離家並不遠。蔬菜大棚、哨兵的保溫盒、連隊拖地的水桶,連隊的每一寸都留有杜宏的印記。“我們經常覺得連長沒有走,他隻不過是暫時外出了。”邊防某連排長姜晉濤這樣說。

眼眶泛紅的李東風陷入回憶:“他常常說伊木河是我們的家,為了伊木河的家,他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卻虧欠了自己的父母和妻子太多太多。”杜宏在伊木河駐守了 11年,11年間他沒有完整的休過一次假,沒有回家過過一次年。

2015年,杜宏老家打來電話,醫院為杜父下達了病危通知書,家人希望杜宏盡快趕回家。而杜宏也僅僅回家照顧了父親15天,待父親轉危為安之后他便又趕回了連隊。“事后,我們才知道杜宏的父母都患有不同程度的疾病,但是杜宏卻從來沒有跟任何戰友提及。”李東風說。

“我最近經常夢見伊木河,在那裡杜宏微笑地等著我,翠綠的大樹,清澈的河流,還有漫山遍野開滿的杜鵑花。”張茜說如果時間允許,她會每年都去伊木河看看,看看這個丈夫付出所有的地方。

他與妻子戀愛10年,10年間兩人由最初的幾個月一封的鴻雁傳書,到2009年伊木河有了時斷時續的手機信號,僅靠著這些維系著兩人的感情。10年間,他們定好的婚期因為杜宏的工作,被推遲過7次,隻要是連隊的事,杜宏永遠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以連隊為先。直到2014年2月,杜宏休假回鄂爾多斯與張茜拍婚紗照時,因李東風接任連隊指導員一職,連長必須在場,於是,杜宏又放下了婚事籌備,連夜趕回連隊,處理好交接事宜,才返回家中與張茜成婚。“我們從來不知道他呆的地方那麼苦、那麼冷,11年我們不知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杜宏年邁的父親幾次哽咽不止。“我並沒有覺得他離開,覺得他還在連隊 裡……”

張茜時常忘記丈夫已離開的事實,每次有事情時,她會下意識撥通杜宏的手機,想跟他抱怨幾句,但電話的那頭卻再也沒人接聽。

杜宏丟下年邁患病的雙親和相愛10年才在一起的妻子,撒手人寰。留給雙親的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淒涼,和妻子獨守空房的悲涼。

一個大約40x50公分的箱子裡,裝著一頂軍帽、一件襯衣、一雙穿了4年的膠鞋、一沓子資料、兩枚軍功章、一身穿了4年的運動衣、一根背包繩、一個水壺、一個護肩、一個護腰、一身內衣、結婚証、學歷証。這是杜宏留給伊木河最后的“家當”。

1月25日,陰沉的天空中飄著零星的雪花,靈車裡傳來低沉的哀樂。張茜抱著丈夫杜宏的遺像,張利抱著骨灰盒,步履沉重地踏上飛機舷梯,從根河返回鄂爾多斯。

“我最近經常夢見伊木河,在那裡杜宏微笑地等著我,翠綠的大樹,清澈的河流,還有漫山遍野開滿的杜鵑花。”張茜說如果時間允許,她會每年都去伊木河看看,看看這個丈夫付出所有的地方。

“……雞冠子頂端無限的風光,我們的連隊守衛的地方……”一首連歌《伊木河之歌》縈繞耳旁,在白茫茫的雪域孤島,依稀有一個戴著眼鏡,清瘦的人影打著節拍,手臂在風雪中揮舞著……

杜宏化作山、化作樹,化成戰士心中的脊梁,成為伊木河的豐碑。未酬的壯志,會由更多秉承杜宏精神的戍邊官兵來完成。

魂。

“伊木河的兵,到哪裡都得杠杠的。”這句話刻在伊木河邊防連每一名官兵心中。

(2016-03-28 來源:內蒙古晨報作者:齊曉英)

(責編:黃子娟、閆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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