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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的軍陣——走近長眠大漠的中國航天人【2】

2016年03月29日09:18 | 來源:人民網-軍事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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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掃革命烈士陵園(2010年攝)

烈士墓

歷史的重任落在英雄肩上。1966年10月27日,中國第一枚攜帶核彈頭的中程導彈打靶試驗在我國本土進行。這是世界各國迄今為止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本國領土上進行的核導彈試驗!7名勇士擔任了試射中國第一枚導彈核武器的操作手。

武器試驗是危險的,當這武器是一枚核導彈時,其危險程度更是難以估量。

此時,蘭新鐵路停運,西北航線關閉。新疆、蘭州軍區數十萬官兵進入高度戒備。數以百萬計的居民在接到戰備演習的通知后疏散隱蔽。東風基地試驗部隊官兵人人戴上防化面罩,登上了隨時准備離開基地的專列。

此時,“七勇士”整理整理軍容,卻毅然走上了通往地獄入口的“兩彈結合”發射控制地下室。距離發射架不到100米的地下室,上方土層厚度僅為4米,如果核彈出現意外,地下室不可能提供任何有效防御!

7時40分,聶帥與“七勇士”含淚作別。讓我們再次記住這7位英雄的名字吧,他們是:第一試驗部政委高震亞,陣地指揮王世成,二中隊隊長顏振清,控制系統技術助理員張其彬,加注技師劉啟泉,控制台操縱員佟連捷、徐虹。

“死就死在陣地上,埋就埋在火箭旁!”獵獵風中,他們的誓言傳出了很遠很遠……

9時整,王世成下達“點火”口令。操縱員佟連捷沉著果斷地按下了發射按鈕。瞬間,一聲轟鳴過后,核導彈噴著濃烈的火焰沖天而起。幾分鐘后,從彈著區傳來了激動人心的聲音:“核彈頭在靶心上空預定高度爆炸,試驗成功!”小小的控制室裡一下沸騰了,大家激動得擁抱在一起,縱情高呼。

“兩彈”結合試驗的成功,標志著我國擁有了真正意義上的核威懾和核打擊能力。外電評論說,“中國這種閃電般的進步,就好像亞洲上空的一聲巨雷,震驚了全世界”。

“湮沒了黃塵古道,遠去了鼓角爭鳴,眼前飛揚著一個個鮮活的面容……”。今天,“七勇士”中的高震亞、王世成、張其彬已含笑而去。站在他們的墓前,輕輕撫摸著石碑上剛勁的名字,仿佛讓人重回到那驚心動魄的一刻,再次看到了英雄們無畏的面龐。

眼前的石碑上,又是一個年輕的英雄:王來,1943年出生,1960年入伍,1965年10月20日為搶救戰友犧牲。

讓時光凝聚在那天下午6時。一次大型試驗任務合練圓滿完成。4輛加注車拖著槽罐裡剩余的液氧駛往戈壁深處,排除剩余液氧。前3台車順利排空,第4台車剩余液氧即將排完,戰友們整理裝備准備返回。不料,意外發生了!4號車液氧洒進了一簇紅柳,紅柳迅速燃起大火,戰士們趕緊用沙土將火扑滅。這時,一名新戰士發現一棵紅柳枝上還有火星,急忙用腳去踩。可是,由於剛剛完成排氧任務,液氧在工作服上形成了一層氣化分子膜,沾到火星,火苗瞬間順著衣服竄了上來。情急之下,王來戰友們連忙跑上前扑打,又有兩名戰士身上著起火來。

當了5年加注手的王來深知,在液氧助燃的烈火面前,人的軀體等於什麼。可時間不容多想,他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火苗,拼命把戰友周孟山和武潤喜著火的衣服扒了下來。戰友得救了,氣化分子卻使王來成為了一支熊熊燃燒的火炬。

身邊就是戰友和加注車!怎麼辦?當更多戰友要向他沖來時,王來大吼一聲:“別過來!”便轉身向戈壁灘跑去。10米,20米,“火炬”離戰友、離加注車越來越遠,熊熊烈火中,王來的步伐踉踉蹌蹌卻堅定無比。

王來走了,隻在戈壁灘的沙礫上,留下了38個焦黑的腳印。可誰能說,在火箭騰空的熊熊烈焰中,沒有王來那青春火炬的閃光呢?

守護陵園20年的杜正禮老人揩著眼淚說,這裡安葬的英靈,平均年齡隻有27歲!27歲!正是花一般的年紀,但他們選擇了航天,選擇了沙漠,選擇了奉獻,選擇了犧牲,同時也選擇了光榮!

壯哉!青史永著,勇者長存。

聶帥的身邊,左右兩側是一列將星閃耀的墓碑。孫繼先、李福澤、張貽祥、徐明、石榮屺……這些寫進共和國航天史冊的將軍,依然緊隨元帥麾下。

東風人說,將軍們個個都是一部傳奇!

1958年,孫繼先中將旌麾西指,從中國人民志願軍第二十兵團副司令員調任中國導彈試驗靶場第一任司令員,而此時,他在朝鮮戰場上的征塵未洗,這位“火箭司令”也從未見過火箭長什麼樣。數字對比是驚人的:1959年,美國共進行了66次核試驗,導彈發射試驗數以百計。而中國國防科技事業舉步惟艱,尖端武器數量為——0!

然而,差距嚇不倒中國軍人。孫繼先,這位長征途中率十七勇士強渡大渡河的突擊營營長,拍著桌子給官兵們打氣,“朝鮮戰場上,他們武器先進,還不是照樣吃敗仗、當逃兵。老子就是不信這個邪,他們能造導彈,咱們就搞不出來?搞!”

50年后,錢學森先生仍感慨不已:“如果當時不下那個決心,那麼我們現在就沒有原子彈,沒有氫彈,沒有導彈,也沒有人造衛星,在這個世界上,我們能夠像今天的人民中國一樣有這樣一個地位嗎?”

東風基地第二任司令員李福澤,曾因不能親手發射第一枚核導彈而失意良久。1966年,“兩彈結合”試驗。“七勇士”與聶帥告別后步入發射控制室,李福澤也徑直來到地下室,執意要與七名部屬在一起參加試驗。七人黨小組長高震亞拉下臉來:“你是司令員,但這裡我負責。我們七個操作發射有上級專批,你有批件嗎?”

李福澤怏怏步出地下室,又來到發射場坪。他彎腰脫下解放鞋,墊在屁股底下——這位率性的將軍此刻竟像個固執的孩子,一屁股坐在了發射場坪上,而身旁不遠處,就是那顆令人膽戰心驚的核導彈——他多想親手操作祖國第一枚核導彈騰空而起,多想親眼看著神劍出鞘啊!

“不行,把他給我拽回來!”聶帥親自下了命令。筆者想,當戰士們抬著司令員離開場坪時,將軍眼裡肯定溢滿了淚水吧……

時光荏苒。1974年,史無前例的浩劫剛剛平息,中心第四任主任徐明臨危受命。次年,就率領發射官兵寫下了中國航天史上光輝的一頁:短短五個月裡,3顆試驗衛星從這裡飛向太空。10年后,這位火箭將軍在北京與世長辭。臨終前,他立下遺囑:“把骨灰送回戈壁灘。”

青山有幸埋忠骨,魂牽夢縈戈壁灘。這寂寥空曠、了無人跡的戈壁灘,留下了他們太多的汗水和淚水,哭聲與笑聲。他們怎舍得離開?

而被周恩來總理譽為“我國自己的導彈專家”的石榮屺副司令員,竟沒有來得及留下遺囑!那天早上,人們在他每天散步的小路盡頭發現了他們尊敬的副司令員。而就在幾天前,這位已經離休的老將軍還來到發射陣地,攀上高高的發射塔架,把容易出問題的部位一一指點給年輕人。

不忍離開的司令員遠行了。那天,發射中心的鐵道兵用廢舊枕木為司令員釘了一個巨大的棺槨。當送葬的行列從航天城緩緩踱向陵園時,東風人都來為老人送行。慟哭如潮,淚洒十裡。

“將兵之道,身先士卒”。也許,正是將帥們高山仰止的人格魅力,才使得一批批科技專家雲集麾下,扎根戈壁,為中國航天披肝瀝膽,奉獻終生。

聶帥右手邊,是衛星發射中心發測站高級工程師胡文全的墓塚。這位在戈壁灘一干就是28年的高工,給人們留下了太多的回憶。1958年,不到20歲的哈軍工首批畢業生胡文全,來到這片大漠,投身中國航天。事業像塊巨大的磁石吸引著胡文全,使他為之付出了全部心血。扎根戈壁28年,胡文全拼出了4項科技成果獎、15次嘉獎、4次三等功和1次二等功。就在他來到大漠第28年的那個除夕,胡文全住進了醫院。望著已經深度擴散的癌變切片,醫生們驚呆了:“怎麼不早些來啊!”……

陵園南區,兩座巾幗女杰的墓碑讓人心頭一顫。她們是55歲的謝秀玉和56歲的潘仁瑾。

1998年7月,高級工程師謝秀玉躺在病床上完成了最后一項課題。那年,她從北京檢查出肺癌,動完手術后回中心休養時,這位女高工已經知道,自己再不能為深愛的航天事業奮斗了。她把同事叫到病床前交待:“資料都在這個包裡,你們拿去用吧。”同事們根據她提供的資料完成了她最后的成果,謝秀玉那加了黑框的名字被鄭重地署在最前面。

從小生活在上海的潘仁瑾長眠大漠,或許是因為舍不得自己的愛人。她的丈夫劉明山,是酒泉衛星發射中心原主任,航天城的最高領導。劉主任與潘仁瑾是大學同班同學。1966年,劉明山畢業分到戈壁灘,而潘仁瑾留校任教。漫漫黃沙隔不斷愛的情愫,3年后,他們在戈壁灘結婚了。可女兒出生40多天,狠心的媽媽便給孩子斷了奶,匆匆趕回學校上班。幾年后,潘仁瑾也選擇了大漠,來到這裡從事加注計量工作。夫婦二人把滿腔心血傾注到共同的事業中去,而他們那唯一的女兒直到上初中才從上海的姥姥家被接回父母身邊,回到大漠裡的家……

堅毅,果敢,奉獻,犧牲……筆者搜盡所有贊美的詞匯要獻給東風人,卻都顯得那麼蒼白。西風呼嘯,長歌當哭。佇立在這肅穆的東風革命烈士陵園,仰視這威嚴的鋼鐵軍陣,隻覺得滿腔的熱血撞擊著胸懷。

愛之大者,為國為民。東風人對航天事業的愛,已經超越了親情、愛情,甚至超越了自己的生命。東風航天人,當與大漠胡楊一般,千年不朽,永世長存!(宗兆盾) 

(責編:單清偉(實習生)、閆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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