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日，國民黨軍已經在湘江東岸部署4個師，西岸部署兩個師，封鎖了北起東安、南到興安的湘江沿岸渡口。當陳樹湘率全師試圖從湘江邊上的鳳凰嘴徒涉渡江時，再一次遭到桂軍兩個師的猛烈阻擊。陳樹湘預感到這次可能是爭取渡江的最后一次機會了，便下令徹底輕裝，把所有文件燒毀，率領機關和部隊沖鋒。但雖經幾番殊死搏斗，仍未能奪取江邊的徒涉點。戰斗中師政委程翠林等共計100多人犧牲。這時敵人已經形成了對紅三十四師的四面包圍，妄圖將其一舉殲滅。在此情況下，陳樹湘召集師團干部和黨員，宣布了兩條決定：第一，尋找敵人兵力薄弱的地方突圍出去，到湘南發展游擊戰爭。第二，萬一突圍不成，誓為中國革命流盡最后一滴血。不足700人的紅三十四師兵分兩路突圍，向湘南前進。一路由團長韓偉率領100團余部約200人，掩護師部突圍后，再向柳木青方向轉移。一路上多次遭到敵人的包圍襲擊，幾經苦戰，一部分失散，絕大部分壯烈犧牲。另一路由陳樹湘和參謀長王光道率領師直及101團、102團共400人，突圍后，到達湘南道縣瑤族聚居的空樹岩村，在此得到了補給，動員瑤族青年參加紅軍，補充了隊伍。很快，國民黨道縣保安團聞訊追來。為了保存實力，陳樹湘率隊且戰且走，到達江華縣境內一條小河擋住了去路。這條河叫牯子河，河面不寬，湛藍的河水裡升騰起白色的霧氣，在冬日的太陽下，正慢慢地消散。渡口無人，一隻小船系在河邊。富有戰斗經驗的陳樹湘，仔細地觀察，發現兩岸密林裡顯得異常寂靜。當即判斷這一帶可能有敵人設伏。於是命令指戰員：“作好戰斗准備，搶渡牯子河!”

部隊迅速上船渡河。當小船行至河心時，突然兩岸槍聲大作，埋伏在岸上的江華縣民團開火了。陳樹湘一邊指揮戰士還擊，一邊催促小船奮力搶渡。當小船快要接近對岸時，突然一顆子彈飛來，擊中了他的腹部，立刻血流如注。他咬緊牙關，緊了緊皮帶壓住傷口，繼續指揮戰斗。奮力前進的小船很快靠岸了，戰士們迅速扎起一副簡易的擔架，把陳樹湘按在擔架上抬起就走。因傷口來不及包扎，加上山路崎嶇、顛簸，鮮血把他腹部的皮帶和軍裝都浸透了，蒼白的臉上滾下了豆大的汗珠，昏迷過去。當突圍到駟馬橋時，道縣保安團從四面八方包圍上來。激烈的槍聲震醒了昏迷中的陳樹湘，他見此情形，果斷地發出命令：“同志們，趕快突圍!快!我掩護你們!”說罷，他突然躍起，端起槍，把憤怒的子彈射向敵群!

“師長，師長……”

戰士們心如刀絞地呼喊著，誰也不肯離去。陳樹湘大吼一聲：“趕快沖出去!不要管我，保存革命力量要緊!”戰士們頓時醒悟過來，在王光道參謀長的率領下，終於突出重圍，搶佔了對面的山頭。當陳樹湘撤到路邊的一座破廟裡繼續用火力吸引敵人，掩護部隊撤退時，子彈打光了。陳樹湘忍著劇痛叫警衛員扶著，走出廟門，沉著從容，不動聲色，像一尊巨神屹立在廟堂前的草地上。驕狂的敵兵被震懾住了，發呆地久久站立，不敢靠前。

在駟馬橋正生藥店坐鎮指揮的道縣保安團營長何湘，聽說抓到一名紅軍師長，高興得發了狂，立即叫人把陳樹湘抓到藥店來。何湘在審訊、利誘毫無結果時，隻好將陳樹湘送往道縣縣城保安團司令部去邀功請賞。途中，陳樹湘乘敵兵不備，猛然撕開纏繞在傷口上的繃帶，伸手抓住自己受傷的腸子，在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中，絞斷了自己的腸子，壯烈犧牲，年僅29歲。（作者：軍史專家、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研究員 姜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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