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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道沉默的山梁

2015年04月20日08:05  來源:解放軍報  手機看新聞
原標題:他是一道沉默的山梁

  

張國春(右一)生前與同事研究專業問題。 楊俊光提供

夜已深,京郊百望山下的國防大學兵棋大樓內,亮著一盞昏黃的燈。

  已被診斷為患腦膠質瘤的張國春借著台燈的弱光,正忘我地伏案工作。陣陣疼痛讓他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那雙充血的眼睛緊盯著屏幕上像瀑布一樣下滑的數據……

  核對、整理、歸檔,他已持續了整整4天。他必須和時間賽跑,因為他明白,留給自己的時間可能不多了。

  幾天后,他平靜地躺上手術台,再也沒能重返摯愛的兵棋系統研發崗位,直至生命戛然而止。

  外表冷靜心卻熾熱,言語不多愛卻深沉。走進張國春的兵棋人生,你會強烈地感受到:他就像是一道沉默的山梁。

  ■勇於擔當,他像聳立的山峰一樣挺起脊梁

  2011年夏,某戰區舉行系列大型演習,請求國防大學兵棋團隊派人到一線部隊進行技術保障。時間一個多月,跟隨部隊駐扎在大山深處,自帶背囊……從總部的通知看,此次任務條件可想而知。

  正當教研部領導為派誰去犯愁時,42歲的教研室副主任張國春主動請纓。

  來到參演某部駐扎地,張國春住進了單兵帳篷。當時正值六月,演習場悶熱潮濕,蚊虫叮咬,一連幾天洗不上澡,宿營地在潮濕的河灘上。

  演習期間,張國春鑽進狹小的指揮方艙,每天彎腰曲背對著電腦,連續進行16個小時以上的工作,一天下來身上的迷彩服都能擰出水來。

  半個多月后,時任教研部副主任胡曉峰到演習地域調研兵棋使用情況,眼前的張國春瘦了一圈,滿臉都是蚊虫叮咬的疙瘩,身上汗味扑鼻。

  胡曉峰心疼不已,當即要求張國春回導演部,並安排教研室換一名年輕教員來。然而,當初主動請戰的張國春,此刻攆也攆不走。他的理由是:自己已熟悉演習情況,如果中途換人,會影響演習進度。

  留下來的張國春白天保障部隊演習,晚上在導演部修改數據、調整系統。由於演習涉及的數據量龐大,每晚他都要忙到深夜,甚至徹夜不眠。演習部隊從將軍到士兵,都對這個高等學府來的專家肅然起敬。

  這只是張國春多年來在工作中勇挑重擔、嘔心瀝血默默奉獻的一個縮影。

  “時窮節乃現”。在兵棋團隊裡,同事們給張國春起了兩個“雅號”。一個是“救火隊員”——平常拋頭露臉時看不到他,需要救急、救場時他都會主動往前沖。

  那一年,兵棋演習系統攻關遭遇“瓶頸”,其中的一個分系統——“戰場情況報告系統”亟待研發。然而,這項和“海量數據”打交道的工作幾乎讓所有人望而生畏。

  數據海量到什麼程度?文件類型繁多,有幾百種軍用格式,需要寫出的代碼多達數萬行。而且,時間很緊,難度極高,弄不好還會遭埋怨……

  關鍵時刻,張國春主動接下了這個“燙手山芋”,擔任該系統的主管設計師。他帶著課題組在浩瀚的數據海洋裡探索前行,3個月連軸轉,從未休息過一天。期間,課題組撰寫的文字報告材料達50多萬字,草稿堆起來有6尺多高,消耗掉10多個打印機墨盒……

  在張國春的帶領下,“戰場情況報告系統”提前1個月完成,為兵棋系統如期投入全軍某重大集訓演習贏得了時間。

  張國春還有另一個“雅號”——“無聲手槍”。平常他默不作聲,分配工作時,別人挑剩下的他都愉快接受。在很多人看來,他總干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在兵棋團隊7年,他先后主持完成的三大系統,都是基礎性、難度大和工作量大的系統。

  “手槍”的另一層含義是,關鍵時刻用得上。張國春的多位領導都說,國春是一個從來都不會說“不”的人,不管急事難事,交給他最放心,也最省心。

  有人說張國春傻,他總是淡然一笑:“總得有人去當鋪路石吧!”

  ■成就他人,他像橫臥的山梁一樣供人攀登

  在兵棋教研室教員榮明心裡,張國春亦師亦友。他的每一次進步,都有國春老師的默默幫扶。

  幾年前,在另一所軍校攻讀碩士學位的榮明遇到體系建模難題。幾經周折,他打聽到張國春是建模領域的專家,便試探性地向其辦公室打電話咨詢。

  雖素昧平生,但張國春在電話中熱心為其解惑。擔心榮明聽得不夠清楚,張國春還邀請他來自己的辦公室。整整一個下午,張國春毫無保留地為榮明進行系統講解,提出很多建議,還把建模核心算法一股腦全部教給他。

  后來,榮明考入國防大學攻讀博士,畢業留校加入兵棋團隊。在張國春的悉心指導下,如今已成長為科研骨干。

  張國春平常沉默寡言,但平靜的外表掩藏不了他那顆火熱的心。他像一道橫臥的山梁,默默挺立供人攀登。

  幾年前的一個深夜,連續加班的張國春拖著疲憊的身軀,剛回家躺下,電話鈴響了。

  原來是同教研室的博士后王燕,有一份急需的材料要從保密系統裡拷出來。猶豫良久,她還是硬著頭皮撥通了張國春的電話。作為教研室副主任的張國春負責研發室保密工作,所有涉密文檔拷貝必須由他辦理。

  “好!我馬上就到!”接到電話,張國春沒有一絲不耐煩或埋怨,穿起衣服就往研發室趕。

  回憶起這些點滴小事,王燕含著淚說:“國春大哥就像氧氣,他在時,大家都習以為常﹔現在他走了,我們才覺察出原來他默默做了那麼多,他對團隊是那麼重要!”戰役兵棋系統教研室主任吳琳,至今仍懷念十幾年前的“張氏煮蛋法”。

  當年,剛剛調到國防大學的吳琳與張國春同住一間宿舍。那時,他們每個月能領到一籃雞蛋。

  每天早上,張國春都早早起床,去開水房打來開水,然后把熱水瓶的瓶塞拿掉,將雞蛋架在熱水瓶的瓶口,並適時翻動,利用蒸汽把雞蛋燙熟……

  常常是吳琳和另一名同事剛洗漱完畢,熱乎乎的雞蛋就已送到他們手裡。

  “這一習慣,國春一直堅持下來,直到我們各自分了家屬樓。”每憶及此,吳琳都感慨不已。

  ■淡泊名利,他像朴素的山花一樣悄然綻放

  2013年底職稱評定,教研部測評推薦張國春申報教授職稱。

  此前,張國春已兩次主動放棄教授評定,以他的硬件條件,誰也不會跟他爭。

  教研室主任吳琳的電話打來時,張國春正躺在病床上接受化療。妻子谷迎賓俯下身,貼在張國春耳邊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職稱是科研工作者的學術生命,“教授”這一稱謂,在張國春心裡佔據著十分重要的位置。妻子知道,張國春自2002年評上副教授以來,就一直朝著這個目標奮斗。

  然而,病床上的張國春望著天花板,沉默良久后說:“我以后搞不了研發了,不參評了,把名額讓給其他人吧。”

  張國春的這份淡然和超脫,令領導和同事們動容。一個“讓”字見境界。這些年來,張國春一次次的謙讓、禮讓,令人感嘆不已。

  自1998年調入國防大學以來,張國春主持和參與的科研項目,獲得全軍科技進步獎乃至國家科技進步獎10余次,但他先后隻署了5次名,且排名相對靠后,每次他都甘當綠葉。

  2012年,張國春所在教研室圓滿完成了一項重大任務。組織上要給他立功,他卻說:“工作是大家干的,榮譽還是給其他同志吧!”最后,立功名額給了一個年輕的博士。

  張國春淡泊名利的胸懷,在國防大學有口皆碑。

  2009年,張國春獨立出版了自己的學術專著《體系對抗建模與仿真導論》,這是國內最早關於體系建模的著作之一。在理論和技術框架上,都達到了較高的水平,且為兵棋系統建設提供了重要理論支撐。

  這一傾注了張國春多年心血的學術力作,在署名時,張國春沒有署“著”,而是特意署“編著”。問及緣由,張國春認真地說:這本著作參考了國外的部分成果,這樣署名才嚴謹。

  

一個“編”字見精神。一字之差,讓同事們對張國春的品格更加肅然起敬。

  張國春學的是十分前沿的軍事運籌學,精通計算機和英語,但他一直甘守清貧,醉心兵棋事業。

  同為博士畢業的高中同學孫海生在地方IT公司從事程序開發,年薪兩百萬以上,他曾動員張國春轉業賺大錢。對此,張國春淡然一笑:“軍人的價值在戰場,不在商場!”

  採訪中,記者得知張國春有一個很少使用的QQ名:“雲卷雲舒”,取自名句“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卷雲舒”。這種境界情懷,正是張國春人生態度的真實寫照。

  淡泊的張國春,一心扑在強軍事業上,幾乎沒有什麼社交活動,被同學們戲稱為“隱形人”。

  同在國防大學工作的教授李莉,是張國春的碩士同學。她告訴記者:“從1998年研究生畢業到國春去世,我們同在一個大院,但隻見過5次面。其中兩次是在國春加班的路上,一次在他的辦公室,一次是同學們集體去醫院看望病重的他。第五次,是在八寶山送別他。”

  “張國春屬於那種見鏡頭就躲、見榮譽就讓的人。他總是躲在不為人知的角落,默默地發著自己的光和熱!”教研部主任黃藝感慨。

  2014年10月15日,張國春永遠地走了。為他制作遺像時,大家才猛然發現,張國春生前竟沒有留下一張像樣的照片。無奈之下,隻得將他軍官証上泛黃的照片翻拍、放大……

  斯人已去,精神長存。他是一道山梁,更是一座豐碑。(蔡鵬程 嚴德勇 褚振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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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張瑤(實習)、閆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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