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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雪中,我與閻肅先生一席談

羅有高

2015年11月25日14:47  來源:人民網-軍事頻道  手機看新聞

中國興化鄭板橋藝術節期間,我負責接待陪同閻肅先生。

你也許不知道閻肅是誰,但你一定知道歌劇《江姐》、《黨的女兒》和歌曲《紅梅贊》、《敢問路在何方》、《霧裡看花》、《我愛祖國的藍天》,他的詞作者就是閻肅。

閻肅,著名劇作家、詞作家、國家一級編劇、榮獲總政治部授予“終身藝術家”稱號的空政歌舞團編導。現為全國文聯委員、中國戲劇家協會副主席、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音樂文學學會副主席,當代音樂人泰斗。寫出了數部享譽中外的歌劇和無數膾炙人口的軍旅歌曲、流行歌曲,是德高望重的文化“大家”。數次參與中央電視台《春節聯歡晚會》等大型晚會的總體設計、策劃、撰稿。

他也是興化市榮譽市民,多次到過興化,對興化有著很深的情感。譚晶演唱的:“笑望海光月,輕扣板橋霜,微風搖曳竹影,我的夢裡水鄉……”儒雅精練、旋律優美、歡暢明快、朗朗上口,鮮明的興化元素、度身定做的《夢裡水鄉》歌曲的歌詞,就是他為興化創作的市歌。

開幕式的當天,風雨雪交加。下午,我接到了閻肅夫婦。他,黃棉襖,黑皮鞋﹔頭發花白,容光煥發。

在賓館稍事洗漱后,考慮到閻老旅途勞累,想請他們先休息會兒,但閻老說:“我回‘老家’嘛。談談。”邀我入座,爽朗地和我一起點上煙,屋裡氣氛剎那間就輕鬆自然起來,打破了我先前還有點的拘謹。

與閻老交談,當然要從他的歌詞創作談起。我說:“上次我的朋友曲波來興化,在鄭板橋紀念館打磨歌曲《領航中國》,共賞過《夢裡水鄉》,政協范主席還送了一盤碟片給他。”

“大曲波還是小曲波?”閻老問道。

“小曲波。”我說。

“哦。”閻老說:“山東出了兩個曲波。大曲波雖然隻念過五年半私塾,但寫出了《林海雪原》﹔小曲波,國家一級作詞家,山東省音樂家協會的副主席,《和諧中國》系列歌曲味兒優美,有品味,全運會會歌《共圓精彩》寫的不錯,風格積極、大氣、前衛,旋律恢宏、精悍、豪邁。現在,國慶大典上,《領航中國》脫穎而出,氣魄大、感情濃、叱咤風雲、壯懷激烈。小曲波年輕有為,有思想、有個性、有發展。”

“我和小曲波談到您,我們都說是聽著您寫的歌長大的一代。”

“你們聽的歌曲多呢。”他得意地吸了口煙,又問:“說說,你記得什麼歌啊?”

“紅岩上,紅梅開……”我唱了兩句《紅梅贊》,又哼起迷人、優美的《霧裡看花》:“霧裡看花,水中望月,你能分辨這變幻莫測的世界?濤走雲飛,花開花謝,你能把握這搖曳多姿的季節……”

閻老笑了,不自覺搖擺敲著茶幾,沉醉其中。“哈哈,小伙子心態不錯嘛,豁達的心胸才能品出優美的歌!”

他說:“《霧裡看花》有點讓人迷醉,總是眾說紛紜,有的說寫的是禪機,有說寫的男情女愛,不是情歌嘛,她是一首‘打假歌’。央視為搞一台紀念《商標法》頒布10周年的晚會,要我寫一首打假的歌。我總不能寫‘化肥是假的,農藥是假的,皮鞋是假的’吧,想來想去,突然想到川劇《白蛇傳》中韋馱菩薩睜開法眼的‘慧眼’,靈感一閃,‘借我一雙慧眼吧,把這紛擾觀個清清楚楚……’歌就一氣呵成了。這首歌最早就叫《借我一雙慧眼》,大家唱著唱著嫌麻煩,干脆就用第一句的歌詞代替,於是歌名就成了《霧裡看花》了。生活中,你不想買假貨,不想結交假朋友,你就必須長一雙慧眼,要分清楚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是啊,看似晦澀的朦朧詩,唱起來又是那麼曉暢,詩情畫意,耐人尋味,真是智慧高明。如果簡單地唱“打假”,能有如此的魅力傳唱至今嗎?

“現在啊,不僅是咸鴨蛋裡放了蘇丹紅,就是文化裡面也摻雜了蘇丹紅。當下文化內容是很豐富,但良莠不齊,淫穢、痞話、低下、惡搞,流行了不少的功利、野性、輕浮、造假、炒作的問題。小孩子們能區分得清‘通俗’、‘低俗’、‘惡俗’嗎?人之初,性本善,不能讓幼小的心靈和靈魂過早的受到污染。大人都要有責任心,要對我們的國家,要對我們的下一代負責任,要在霧裡看花中呼喚誠信、本色的回歸!” 他感嘆道。

“好像聽您說過,流行的不一定都是好的,流行感冒就是不好的啊。”我猜測,他的話有含意:幾年前中國音樂家協會在京召開“抵制網絡歌曲惡俗之風”座談會,引發了不小的網絡評擊之事。

趕快分支香煙。音壇上的事,淺學,不敢再班門弄斧,聽他說。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化蝶》還算有愛有情有意。”他捋了捋花白頭發。

“碧草青青花盛開,彩蝶雙雙久徘徊,千古傳誦深深愛,山伯永戀祝英台。同窗共讀整三載,促膝並肩兩無猜,十八相送情切切,誰知一別在樓台。樓台一別恨如海,淚染雙翅身化彩蝶翩翩花叢來。歷盡磨難真情在,天長地久不分開......”

“這麼富有浪漫主義色彩、情至意盡、蕩滌心靈的情歌《化蝶》,是您寫的?”我很驚訝,紅了臉說:“我聽歌不究其所以然,以為您隻寫紅色經典歌曲呢!”

“呵呵,不像嗎?”他仄著頭,說:“那是一首抒情小賦。其實脫胎於傳統民間音樂素材。愛,是世界的永恆主題嘛。不僅僅是一種感情,而且是陰陽兩極的相互吸引,世界上隻要男女存在一天,愛情就會永遠存在。這是自然規律,因此愛情是最美好的情感。人世間愛情無南北、無老少。”

我記起徐志摩說過:“對於愛情來說,苦痛是短的、是暫時的,快樂是長久的、永恆的,愛是不死的。”但想到梁祝他們的結局,更讓人在憧憬美好愛情的同時,心裡平添了一些悲涼和惋惜。也許得不到的才是最美好的吧。我不禁說:“幻想的愛情最完美。”

“不對,不對,愛情很真實嘛, 幻想不到的。”他斜過臉,瞅著旁邊沙發上坐著的夫人說:“五十年金婚,我也為你寫過一首詞吧?”

《伴君行》!我隱約記起。事后抄錄:“一葉扁舟浪花中,去年海北 ,今歲江南 ,明朝河東。任黃花碧水,青山紅葉,白發秋風。隨你奔波這久,也算是五彩人生。咽下了千杯喜,百盅淚,萬盞情 ,仍留得 ,一顆心 ,七分月,三更夢,淡定從容伴君行。 緣分早注定 ,心海已相通。攜手坎坷路,遙對夕陽紅。將惆悵、怨惱、寂寞、悲涼都拋卻,把忠誠、理解、寬容、和善擁懷中。人生難得是相逢,記得年年定情夜,香飄渺,月朦朧。”

這樣一首溢滿感謝感動、愛與眷戀的詞,很讓人動容,確實很能打動人,漫長歲月裡夫妻的相處,在不時的爭執裡、不斷的磨合中,相互珍惜、理解、體諒、包容、幫助、攜手,才能豁達幸福,日臻美滿。金婚五十年,不容易啊!五彩人生,能一生相伴走過,風雨同路,坎坷與共,幸甚。祝福二老,永遠快樂。

“內行觀門道,外行看熱鬧。”我不好意思地搭訕:“人際浮沉,往往隻記得唱歌的深情款款,不曉得寫歌的良苦用心﹔隻知殺豬的賣肉的,忘了養豬的割草的啊,不公平,不對稱,不應該。我得好好地學習、學習。”

“浮躁的現實,歷史會記得的嘛。發展是硬道理,學習是最好的老師,一個人的一生隻有三天——昨天、今天和明天。昨天已經過去了,永不復返的時間跟你握手,但很快會離你而去﹔明天就要到來,但也會消逝。抓緊時間啊!一生隻有三天!”閻老又說:“不是自詡,我對‘三天’是抓住不放的。還是在西南文工團時,因為我總是愛開玩笑,講故事,愛說愛鬧的,就有人提意見,說我不太嚴肅。那時我還叫閻志揚。他們不是說我不嚴肅嗎?那我干脆把名字改為閻肅,看你們還能不能說我不嚴肅。呵呵,我這人天生就是個熱心腸,喜歡活躍、熱鬧,現在,我也閑不住,唱戲、聽曲、逗鳥,好玩的事我都喜歡。”

“是啊。” 我說起閻老寫的歌《似水流年》:“人的一生有幾天?算一算,人的一生不過三天。跑過去的是昨天,奔過來的是明天,正在走的是今天。不要忘記昨天,認真計劃明天,好好把握今天。但願明天,今天已成昨天,而你依然在我身邊。春夢無痕,秋夜纏綿。如歌歲月,似水流年。但願明天,今天已成昨天,而我依然在你心間。”

“似水流年等閑度嘛。”他手舞足蹈起來。

好歌根植人心。閻老有一支生花的妙筆,有一個豁達大度的心態。一個譜寫紅色經典的將軍,一個精力充沛涉獵極廣的老先生,至今仍然邁著矯健的步伐行進在藝術創作的道路上,像軍旅歌曲《我愛祖國的藍天》、《軍營男子漢》、《長城長》、《雲中漫步》、《當你飛行的時候》等﹔京劇《紅燈照》《紅岩》、《年年有余》、《紅色娘子軍》等﹔京味歌曲《北京的橋》、《故鄉是北京》、《前門情思大碗茶》、《唱臉譜》等﹔情歌《化蝶》、《霧裡看花》等﹔還有《敢問路在何方》、《萬事如意》、《桂林是我家》、《掌聲與喝彩》、《我屬於中國》等等詞作,絕對是風格迥異,韻味十足。另一方面,閻肅又是一位成就非凡的劇作家,他的歌劇《江姐》、《黨的女兒》、《雪域風雲》,樣板戲《紅燈照》等等早已成為了中國人精神生活的珍寶。這些歌詞,寫得纖巧牽情,流水行雲。帥、美、俏,情醇似佳釀,令人陶醉。著名作家蘇叔陽曾評價說:“閻肅弄出來的歌詞,大白話的居多,但他的大白話裡滿是學問,俗中見雅,耐人尋味。既不是白開水,又不裝腔作勢。是一首一首的詩!讓人不得不服!”

“從戎50余載矣,其實,人人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很多詞作背后,都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啊。”他瞅著我,回憶著:“就說《西游記》的主題歌詞《敢問路在何方》,開始我並沒有接手,后來不知道怎的粘上我了。觀過樣片之后就開始琢磨:他們師徒四人,作為大師兄的孫悟空牽馬走前,師父唐僧在他身后,沙和尚挑著擔子,善於倒打一耙的豬八戒跟在后頭……, ‘你挑著擔,我牽著馬,迎來日出送走晚霞,風雲雷電任叱咤,一路豪歌向天涯……’油然涌出。這太白了吧,怎樣才能寫出深度呢?越是簡單的,越不容易找到。苦惱啊,逼得我滿屋子轉,都將地毯踩出條白印來了。猛然來了靈感,想起魯迅先生的‘地上本來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的名句,瞬間蹦出‘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高興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有了這句,點睛,全詞就都活了。”

一曲《敢問路在何方》就這樣傳遍了千家萬戶,成為至今還最為流行的歌曲。他創作了許許多多被人們傳唱的歌詞,唱醉了聽眾,唱紅了歌星,他也更成為了詞壇上公認的“大腕”。

“上方寺恢復得如何?”他突然問。

上方寺位於興化市烏巾蕩公園北首,是中國佛教禪宗、臨濟宗磬山派的嫡傳法脈,祖庭為浙江天目山報恩寺,初建於明朝崇禎年間。建成殿、堂、樓、房、舍300余間,殿閣巍煥、佛像庄嚴,鐘鼓梵唄之聲不絕於耳。每逢香期,寺門前后香客小舟連綿數裡,岸上人如潮涌、絡繹不絕。可惜上方寺於1944年毀於兵燹,寺廟蕩然無存。2003年10月29日,上方寺舉行了開光盛典,海內外的數十位高僧雲集於此,祈求國泰民安。近日,山門殿、天王殿又落成,將舉行佛像開光儀式。古剎呈祥瑞,佛光照福地。

“青青菩提樹,寶象庄嚴處,經過多少歲月,依然蒼翠如故 ……啊…啊…面對大千世界,功過從何數?願此身化作菩提,護眾生光照千古,光照千古。”閻老瞇縫眼睛,晃悠著頭,哼起了歌。

我想起沙溝‘大士禪林’古廟,那裡有一株國內罕見、蒼翠繁茂的菩提聖樹。應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是佛家偈語,出自《六祖壇經》,是六祖慧能聽到師兄神秀的偈:‘身似菩提樹,心似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六祖感覺禪悟不徹底,於是吟出了此偈。”他引經據典。“所以,您為《西游記》寫了《青青菩提樹》的插曲?”我問。“也可以這麼說吧。菩提樹是空的,明鏡台也是空的,身與心都是空的,本來無一物的空,又怎麼可能惹塵埃呢? 觀心之道,人嘛,應該寧靜淡泊,心中靜若止水,波瀾就會不驚,讓心中無限的愛,遍布整個世界。禪悟之言啊。”不語,我靜思。 “古人說得好,讀萬卷書,行萬裡路,八個字,這就是寫作的竅門。老汪﹙汪曾祺﹚說過,他寫得是美,是健康的人性。美,是什麼時候都需要的。我希望給歷史留下幾首寫的象樣的東西。一首歌曲好不好,不是憑空而造的,首先,決定於它選材的角度怎麼樣,角度選好了,歌曲也就自然會插上神奇的翅膀。因為它有著很強的藝術感染力,它源自幾十年的生活積累,它會深深地埋植於人們的心裡,同時也植根於博大精深的中國傳統文化。”

輕輕地,他半瞇著眼睛,若有所思。又自語說:“往往有的人,自我感覺非常好,以為寫過幾段,唱了幾句,就能成家,說話的口氣大著呢!該提醒他們,心態不端正的人是寫不出好東西,唱不好歌的!一切成功的必然,無非是很多很多的偶然積累起來的,但好歌不是憑空而造的,好歌是能飛起來的,美妙的音樂是內心裡流淌出來的,耕耘了,才會有收獲,自覺中,讓人無盡地陶醉。隻要唱歌的人摻假,聽歌的人耳朵准痒痒。”

我提到閻老經常在青年歌手大獎賽擔任監審時慷慨直言,閻老說:“評委就不該把圈子帶進賽場,如果真要畫圈子,你就畫個大圈子,把所有的小圈子都畫到自己的大圈子裡,把所有的選手都畫進去,這才算事兒。在其位就應該謀其政。功名利祿,過眼雲煙。做人重要就是本分,種好一畝三分,可別把自己當回事。從一個觀眾的角度講,我要代表了觀眾的良心。人在江湖,隨遇而安,也要身得由己。”猛吸了口煙,又補充說:“我閻老肅這麼大歲數了,怕什麼?還怕得罪人嗎?對名利我還是觀得很透的,得之淡然,失之泰然,順其自然,爭其必然。”

他言談中頻率很高的“隨緣”、“勤奮”、“認真”“樂觀”等字眼,深刻地寫進了我的記憶。我會心地笑了。老爺子天生的一個樂天派,說話幽默,愛開玩笑,他走到哪裡,哪裡就一定有一片歡聲笑語。

漫無主題的閑聊,卻透露出一位豁達長者睿智與親切,也透露出一位藝術家博大的胸襟!

不知不覺,天已黑了。窗外,風吹天籟,雨雪飄飄。

風,代表著朴實﹔雨,代表著溫馨﹔雪,代表著智慧。風調、雨順、雪瑞。

老驥伏櫪,志在千裡。閻老,祝寫出更好的勁歌,健康長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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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黃子娟、閆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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